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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爸 我妈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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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  我妈


     我爸我妈在喇叭口一住就是几十年,先前住的是一层砖房,轮到大雨天,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摆着几个洗脸洗脚用的盆盆,盆盆下面,是砖头,垫着,免得水出来。严冬挺来,我爸我妈从村民小组组长那儿要来旧报纸,沾上米汤,糊在门窗上。风呼呼作响,一阵紧张一张,像人生气一样,两句话说得不对头,气大如牛。风身上生满刺,刺破报纸,长驱直入,刺痛屋里人。我爸我妈在这样的夜晚中,身子发抖,牙齿打颤,冷得不行,把稍微厚一点的衣物,拿出来,一件一件地,铺在被子上,仍不解寒气。多年以后,我爸我妈回忆说,那年月,穷,打不起十斤重的棉被,一斤棉花十多块,十斤就是一百多块啊,――打不起的,打不起的,受够冷,只得。我爸我妈在这些夜晚当中,是能找到他们幸福的源泉的,我爸,说,你妈身子单,抵不过这狗日的冬,我给你妈搓手,先把自己的手来回地搓,等搓热了,再给你妈搓手,搓完手,再搓脚,搓完脚,再搓背,实在暖不起来,我把上衣褪去,将你妈揣在怀里,你妈不争气,寒气褪去,她的泪珠子又来了,泪湿我一身。我爸这样说的时候,我妹扯着我的衣角,说,哥,你快看,妈,眼里亮亮的哩,像火把。

   我出生后,我爸我妈在原来的瓦房上又盖了一层,变成了二层,门,窗,安有玻璃,十里八里的乡亲,在说到我爸我妈时,举起大拇指,说,郭家屋里那两口子,不错,不错。我跟妹慢慢地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一路念上去,不光懂得了书本上的知识,还懂得屋里的事情。初三,我入团,填表格,有“家庭成员”一栏,我写,我爸,务农,我妈,务农。这并不十分正确,我爸不光是个庄稼汉,他还是一个靠刷油漆吃饭的人。在我们老家,刷油漆的人很多,不光我爸一个,可是,不管是单位上的,还是私人的,都愿让我爸揽这活。我爸不光手艺过硬,而且为人忠厚老实,别人刮二层底,我爸要刮二层、三层;别人上一次油漆,我爸要上三次,四次,经我爸刷的门窗、桌椅等,好些年头都不会褪色、褪皮哩。我妈忙完双抢,也不得闲,她做饭,洗衣,喂猪,天天忙要到深夜里才得闲。我妈喂猪,每回喂两头,猪一年出两次栏,小时候,我、妹、妈一路去过田里沟里扯猪草哩,有一回,妹,笨,踩到一条四脚蛇,吓她得晚上睡不成觉。猪被喂大了,得买,不留作自家吃。有时,镇食品站开一辆拖拉机来收,村里几个力气大的人按住猪,还扯猪尾巴,他们用木棒抬着,过秤,我爸我妈在一旁看称,记个准数,说好什么时候给钱,也不要立字据,就让拖拉机突突地将猪拉地走了.有时,自家请人杀猪,让肉贩子拉去,剩下猪头肉、猪血、板油,像猪肝、猪肚、猪肾,我妈从不留,说,那东西是福贵人家桌上的,我们沾不起.我妈把猪血煮一大锅,撒上葱花,挨家挨户,送上一碗.猪头肉则成了晚间席上的一道佳肴,我爸我妈把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请来,把外公外婆、大舅二舅请来,围成一桌,吃猪头肉、喝高粱酒.席上,大人们家里长,家里短,尽是一些生活琐事,他们笑呵呵的,我们也跟着笑,笑得没有原由,我们小娃才管不得这些哩.我,妹,表哥,表弟,在灶房,从猪骨上撕肉吃,吃得满手是油,满嘴是油,说出来的话都是油乎乎的.第二天,我妈把板油切成小块,放在烧开的锅里,霹里啪啦,响个不停,响声小下去,板油成了油渣渣,浮在油上。我妈把榨出来的油盛在罐子里,嘱咐我们,莫碰,烫手。我妈又把油渣渣舀在海碗里,放上糖,摆在桌上。我跟妹抢着吃,妹抢不过,哭,我妈,说,你这么个大个人了,还跟妹抢,脸红不。



    我上高中时,我爸我妈,在村里,买了一块地基,盖了一栋楼,三层。那时,我爸很少能揽到刷汕漆的活儿了,不是我爸的手艺不好,而是那个时候,老乡们喜欢上喷漆家具,不太喜欢手工漆。好在,我爸结识一些人,包到两处工程,--给公家-盖房子。所以,多多少少得了一些钱。后来,我上了大学,这些钱就不够用了,几年下来,虽有亲戚的帮忙,但是我爸我妈还是把黑头发愁成了白头发。毕业后,我的工作的事情确实让我爸我妈担尽了心,--我老是跑,每个地方都呆不久,我太自私,从不替我爸我妈,--想想。今年,工作总算是稳定下来,可是,我爸我妈那悬起的心,刚放下,又照旧了,--他们老是在电话里催我,伢子,你都二十五啦,还不找女朋友,岁数大了,就找不到啦,赶紧找个,好好谈,莫像好耍一样。我爸我妈都是五十岁的人了,五十,五十,人的一辈子又有几个五十呢?倘若,我爸我妈的身子骨好,再活二十年,七十岁,到顶。倘若,不好呢?我真的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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