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40 编辑 <br /><br />　昨儿个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清莲玄心在玉米田里掰玉米的照片，觉得很亲切。不禁让我想到了以前放假帮家里忙秋，竟然有一二十年没干这样的农活了。
　　我们那儿管收麦子叫“过麦”，管收玉米叫“过秋”。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过麦累个半死，唤醒过来后过秋再累个半死。我邻居有个婶子叫柳花，一年要闹两回自杀，一次是在过麦，一次是在过秋。每次都是喝敌敌畏，每次都是去医院用肥皂水给洗胃洗肠子。由此可见，这两样农活在那个农业机械化还没到来的时代有多累人吓人吧！
　　我们家平时不用劳烦我和我弟，好像从记事起，过麦过秋老爸老妈就喊我们出工了。这里过麦就不说了，为了应季，咱聊聊我小时候过秋的事。
　　第一天早晨，天还雾蒙蒙的没亮呢，我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梦。老妈就在院子里喊上了：小妮子，你个死懒汉，老娘都做好饭了，你还不起床？不是今天要去掰棒子的吗？
　　我哦一声，迅速起床。老妈又说：你穿这么新的衣裳干啥？换上旧衣裳去！换上运动鞋去，穿四季鞋你不怕踩到玉米秸上割破脚？
　　迅速吃完饭，灌上一塑料桶开水，再带点苹果和梨。
　　老爸开着他的三轮车拉着我们突突突开到地头，一路上是乡里乡亲个个表情严肃神情紧张行色匆匆的样子。
　　老爸老妈一人一行地甩开镰削玉米秸，我和弟弟铺开包袱，蹲下身子从削到的玉米秸上把玉米给掰下来扔到铺好的包袱上。这活干一会也没啥，干的久了，腿麻，手腕子疼，还腰疼。随着太阳越来越高，长袖衣服穿着热，脱下来那犀利的玉米叶像锯条拉的胳膊上一道道血口子，再一出汗，滋啦啦疼。
　　找个树荫一坐再也不愿意起身了，口渴了，塑料桶的水一点也不想喝。想坐在屋里沙发上喝茶看电视了。
　　老妈又吵：小妮子，你个死懒汉，喝口水再干嘛。
　　我说：俺不想掰玉米了，俺想削玉米秸。
　　老妈正乐得换着干，我拿过镰刀，想终于不用蹲着了，挥舞着镰刀一阵咔嚓咔嚓后觉得爽啊。可没乐多久就挥不动胳膊了，手指也疼，伸开手一看，全是血泡。
　　我妈为了调动我们的工作积极性，让我和我弟比赛，看谁干得多干得快。
　　天不黑透了，露水不打湿了我们的衣服不收工，你以为回到家就可以洗澡换衣服吃饭睡觉觉？还要从车上歇下玉米。躺在床上想终于可以歇歇了吧，却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是无边无际的玉米地，一会儿砍玉米一会儿掰玉米，就在这种折腾中似睡非睡，老妈又在院子里吼上了，我醒来就觉得浑身像被人家暴揍了一样一样滴，没有一处不疼痛难忍。
　　再重复第一天的活动项目，在这期间不免出点小插曲，比方说爸爸的三轮车在地里吭哧吭哧拉不动时，我们要趴在车屁股后面管着推车。在三轮车突突突冒了一阵黑烟后熄火时，我妈的火却蹭一下上来了，我妈就开骂，骂我爸爸早了不检修，我爸也不示弱，两个人在地里叉着腰，或扬着一只胳膊开骂。有时候还要支黄瓜架，这时候，我和我弟在一边看热闹，看着俩人越凑越近真要动手了，我们才上前拉架。我每次都挡在我妈前头，我妈说我拉偏架，说我应该拉住我爸让她上去踹他两脚。我其实是怕我爸下手打她，我当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如此重复四到五天，玉米终于掰到晾场了，要把玉米的皮给一个个撕去，露出金黄的玉米棒子。这要晒上几天，越晒玉米的时候越赶上雨天，一会儿摊开晒一会儿堆起来用塑料纸盖。晒干了要脱粒，脱粒也是一项苦活，老式脱粒机，要把玉米棒子一个个给用铁锨铲到里面，老式脱粒机是计时收费，所以你懂，那节奏那紧张气氛赖不起在战场上给机枪装子弹那个节奏。还要两个人拽着麻袋接打好的玉米粒。干完这一遭活下来，个个身上爆腾地和从烟囱里爬出来的鬼似的。
　　这边玉米粒还在场上晒着，那边又该种麦子了，棉花开的也白花花的，过秋真是忙啊！卖了玉米卖了棉花，小麦苗齐刷刷一扎高的时候，老爸老妈的心情就好多了，也不吵嘴了，一人骑一辆自行车，我爸车后驮着我，我妈车后驮着我弟，一家人进县城去赶会，新衣服一人一身，糖葫芦烤地瓜江米糕甘蔗随便买随便吃，再看看马戏团表演、听听吕剧，这秋就算过完了。十几岁前年年这么一折腾，我也彻底变成了一个黑妮子，这一身的乡土气这一生是丢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