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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蛐蛐

2021-12-23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刚在桌前坐下,女儿就说:“我看到一只比较好看的小强。”一听这话我就头大,正寻思是不是又得用药熏时,却见柜边有只小小的黑虫,远比蟑螂可爱,行动也不那么鬼祟:蛐蛐。问女儿:“你见到的小强是不是个头偏小,腿偏长。”“是,比别的小强好看。”我惊讶—……

  刚在桌前坐下,女儿就说:“我看到一只比较好看的小强。”   一听这话我就头大,正寻思是不是又得用药熏时,却见柜边有只小小的黑虫,远比蟑螂可爱,行动也不那么鬼祟:蛐蛐。   问女儿:“你见到的小强是不是个头偏小,腿偏长。”“是,比别的小强好看。”我惊讶——女儿竟连蛐蛐都不知道?问她:“你没见过蛐蛐?”“没有。”她也没时间好奇,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晚,蛐蛐开始叫。我走近它,它也不担心,自个叫自个的。   早年的暑假,住父母家。院子外是大片草坪,每晚蛐蛐声一片,想捉只让女儿看,不等走近,立即安静,才往回走,它们又此起彼伏地欢唱起来。再走过去,又静悄悄。而且无论我站在那里等多久,它们都可以屏住气息,不让我发现。   我不知道蛐蛐这么难捉。小时,哥哥们带我去捉过蛐蛐。那时父母白天上班,晚上开会,哥哥们要上晚自习。我随大哥先到教室报到,铃声响过后,大哥把我带出教室,走到二哥教室门口晃一晃,二哥就悄悄出来。我们一起到学校后面,那里有许多杂草,蛐蛐正在大合唱。哥哥们让我呆在一边不要说话不要动,他们去捉蛐蛐。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见他们听闻着蛐蛐的叫声找了去,一人打亮手电,一人猛地翻开一个石块,不知怎么回事,蛐蛐就到了他们手中。捉到数只后才回教室。我知道这事不光明正大,因二哥蹑手蹑脚、弯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其实教室里人不多,我猜想都出去找蛐蛐了。大哥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多了个老师,不等老师发问,大哥就解释:“我带我妹妹去厕所了。”说得理直气壮,老师也就不过问。   晚回到家,还要过父母那一关。一路上,哥哥们就左交待右嘱咐,让我不许同父母说这件事。我觉得父母对我们那么好,这事为什么要瞒他们,何况只是捉蛐蛐而已,那时父亲还买了橡皮筋请隔壁院子的女孩来教我跳。一路都在盘算,是告诉父母还是不告诉。   回到家,不等父母问起,蛐蛐先告了状:有一只叫起来。于是事情败露。这只惹事的蛐蛐使得哥哥们再也不带我去上晚自习了,每当父母去开会的晚上,我就独自在家。有时也试着在院子里顺着叫声去找蛐蛐,从没有成功,那时以为当我长大,长到哥哥们那样大时,捉蛐蛐就会是件简单的事。谁知这事和年纪没关系,我都成为母亲了,还是没有办法捉到一只蛐蛐。   这只蛐蛐却不用我去捉,自个跑进家来,而且又如此活泼,让我有几分欢喜,也有几分担心:若它一夜叫个不停,那要怎么办?我敲敲盆,它停了几秒,又继续叫起来。我担心木华为此生气,特别同他说:“家里有只蛐蛐,走路时千万小心,不要踩到。”其实我知道蛐蛐哪有这么容易被踩到。“你养了一只?”“没有,它自己跑进来的。”   我不知这只蛐蛐为什么跑进屋来,这是当年住在父母家时从来没有过的事,那里是虫鸣声从不间断的郊外。诗经说:“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现在刚刚入秋,怎么就进了屋呢?莫非是“促织鸣、懒妇惊”,可现在又哪里需要做冬衣?不过心内很是欢喜,不知它要吃什么,又不知要怎样把它留下来。   蛐蛐学名蟋蟀,又名促织,流传得最广的是聊斋中的那个故事,然而我不喜欢,想到一个小小孩童为了家人生计要化身为蛐蛐去争勇斗狠,就觉世态炎凉。   老轻也写过一篇养蛐蛐为生的人的小说,我认为它是老轻所有小说中最成功的一个,语言京味十足,读来满口生津,和他过去的小说不可同日而言。这篇小说后,他就停下来了,没再写小说或其它文字:之前两本小说都出版了,就这一本无法出版。我猜和题材有关,前面两本,一本是所谓的枕头加拳头,一本是言情小说,出书时两本均被改了个时髦的名字。这本写的是一位养蛐蛐的老百姓,为保住一只祖传的蛐蛐罐不被日本人抢走,被中日两方的人弄得十分悲惨的故事。那时老轻每写几节都传给我看,到结局时就没传了,也没有问,因结局已不言自明。那时我以为他会凭这本小说一炮而红,因这本书全没有第一本的粗糙,第二本的痞气,而是以儒雅、温和的笔调来写小人物的悲伤往事。谁知这样的小说竟不能够出版。至此,他就停笔,用前两本书的稿费买了相机,沉迷于摄影。   知道蛐蛐的许多事,就是从老轻的这本小说里。但我不可能近距离看看那只跑来家里的蛐蛐,是不是长了两只大牙。   古时许多人养蛐蛐陪自己,这一只是自己跑来家里的。就像我用了这一整间屋子,来养它。养蛐蛐,有人为看它打架,有人为听它的叫声。马未都说,皇帝养蛐蛐是想听自然的声音,那时也不可能想听歌就听歌。现在想听歌就听歌了,但能在家里听到蛐蛐声,感觉又不同,甚至觉出了几分唐宋的诗情,诸如“吟蛩随月到回廊”之类,吟蛩,自然也是蛐蛐。   可我能养它多长时日呢?记得电影里有个皇帝,好像是傅仪吧,他小时在金鸾殿玩蛐蛐,那只蛐蛐跑了。晚年的他又走到那个大殿中,听到了蛐蛐叫。这个细节一直让我念念不忘,从小就记到现在,因当时就感到了人生的无常。   这只蛐蛐没能够在我们家许长时日,两天后的一个黄昏,我在一只盛满了水的盆里看到它。门外有风在吹,我的风铃正细碎地响,它也许只是进来避避风,却避到了水里,那一刻,我感到一些落寞。   后来有同事说,距我家不远处,有人斗蛐蛐,开了跑车来,买只蛐蛐,输了丢下千把块就走,并不搭理那只刚刚还在厮杀的蛐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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