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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外婆 白桦林

2020-12-14抒情散文托耳思太
小的时候,我喜欢看着外婆干枯的手腕上带着银色的镯子,上面的污垢仿佛是历尽了岁月沧桑的银子所流下的眼泪。我们家面前是一条小溪,趟过浅浅地小溪再往前走是一片白桦林,站在林子里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过来,抬头张望的时候那些灿烂让人闭上眼睛流出眼泪来
  小的时候,我喜欢看着外婆干枯的手腕上带着银色的镯子,上面的污垢仿佛是历尽了岁月沧桑的银子所流下的眼泪。我们家面前是一条小溪,趟过浅浅地小溪再往前走是一片白桦林,站在林子里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过来,抬头张望的时候那些灿烂让人闭上眼睛流出眼泪来。溪流就是顺着白桦林流淌出来的,我是喝着小溪的水,看着眼前那一片茂密的白桦林长大的。外婆总在搬着竹子板凳把我搂在怀里给我讲白桦林的故事,小的时候不懂事,那些故事像童话一样的美好,让我的眼睛里拥有神秘的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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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是古老而潜藏着神隐和野性,我在那里出生,可是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一直是跟着外婆生活。外婆用粗糙的双手把我带大,我对外婆说我是她女儿的时候,我看见外婆的瞳孔里的哀郁,嘴里喃喃的小声说着话。现在记忆里还留有那抹不掉的一幕。小时候我时常去林子里玩耍,不小心摔倒坐在石子路上哭泣的时候,是外婆跑过去我把扶起来用干涩的手擦干我的眼泪,给我接着讲白桦林的故事。外婆的手可以让我停止哭泣,把摔得生疼出血的地方瞬间让血液凝固,那种干涩的肌肤接触是可以治疗伤痛的;外婆有一肚子白桦林的故事仿佛是特意讲给我听的。她的声音很苍老而故事显得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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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怀了十个月的身孕在这片白桦林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在那个女孩的腰部有一个类似蝴蝶样子的胎记印在她白皙的皮肤,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里透着婴儿般洁白的蓝。她长大了之后是个很甜美动人的姑娘,因为是在这片白桦林里出生的所以给那个女孩取名叫白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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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外婆白霓是个圣洁的小仙女的名字,是吗?外婆没有说话,我会自己笑得甜兮兮的去想象后面的故事会怎样。想象着那个叫白霓的女子,她的纯洁和美丽在白桦林里旋转和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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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一段时间,外婆就会再跟我把故事说下去:“白霓的童年跟你的童年一样的快乐。慢慢地她长大习惯了在山里面奔跑,在傍晚的时候她喜欢到白桦林的最深出去等待草丛里的萤火虫。她只要能看到它们闪亮地在草丛中飞来飞去,就在旁边看得很入神,她说那是草丛中的灯笼,它们飞舞的是自己的魂魄。白霓还喜欢在下过雨之后看着天空中挂着那一道七色的彩虹。白桦林子里的路是通像山外面唯一的出口,可是却很封闭很少有外人进来,可是那天……”外婆的故事停顿了,我转过来头来看着外婆,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苍白的往事。我推了推外婆的手让她继续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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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她十九岁,白霓跟以前一样喜欢在林子里高兴的奔跑,刚过去的雨水让林子里的树叶闪闪发亮。她带在林子里单纯得始终拥有最原始的快乐。十九岁那年她在林子里遇见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一个漂亮的男人……”外婆又停顿了,失神地重复着一个词语,目光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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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渐渐地长大,外婆有一段时间不再给我讲白桦林里的故事,也不再让我到林子的周围玩耍了。可是我自己总是禁不住去猜想白霓和那个漂亮的男人一定有一段美好的事情在发生,在自己想到最甜美的时候就忍不住再去问外婆。外婆会表情阴森的告诉我,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的。那种表情是外婆从未有过的,我想真的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外婆的眼神让我感到四周的空气充满了不安,我慌乱不知所措,可是外婆就是坐在竹子板凳上不说一句话,眼神里透着无奈的叹息和一丝微弱的仇恨。我小声的求着外婆让她告诉我那个故事,因为我隐约地感到那个故事是如此的迫在眉睫,一切场景如此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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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依旧坐着不动,一直默不做声,她好象在反复的思考着。后来终于从嘴里讲出了那个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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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霓在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世背景的时候跟那个男人相恋了,在这个宁静的地方他们的确爱的很长久和甜美,白霓还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婴。可是就在一天深夜,从林子的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都举着火把把林子里照地通亮,一个很胖的老男人把白霓从家里揪了出来让白霓跪在她面前,用皮鞭狠命地抽打她的肌肤,衣服被皮鞭撕裂露出腰上那只鲜红如火焰般飞舞的蝶。那个闯进林子里的老男人认定了她是个狐狸精毁了他儿子美好的前途,让他儿子在这深山里窝着跟她们生的野孩子在一起。那个老男人举起那个女婴要把她摔死,白霓站起来死命地去抢他手里的孩子,诅咒发誓地说只要他放下孩子她以后就再也不跟他的儿子见面了如果违背了誓言就让她葬身在这片白桦林里,火把照亮了白霓哭泣的脸,她抱着孩子缩在林子的角落里,失度的眼泪都掉在襁褓中孩子的眼角化成红色的泪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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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泪痣……泪痣……”我也开始了含糊不清地重复,那个从小就听过的童话般地故事在我放大的瞳孔了焦灼地走来走去,我抚摩着眼角血红色泪痣,嘴巴半张开就是说不出想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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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就是……当年白霓怀抱里的孩子么。外婆……”我颤抖的小声询问着外婆。外婆轻轻地点点了白发苍苍的头,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外婆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眼神。我浑身瘫软无力,呆坐在地上。“白霓就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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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我接着问外婆我的母亲最后的故事。我突然看见岁月在外婆脸上刻下的痕迹越发的明显,整张脸在木头屋子里微弱的煤油灯光中泛着黯淡的青色,外婆吃力的发出声音:“你的母亲在春天白桦林的树干上长出新枝的时候被我用枝条勒死了…勒死了…我勒死了她。现在时常还能在林子里看着你母亲的脸,他们一起活着……活着……”外婆的声音在我耳朵越发的虚弱。我面目苍白,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牢靠,我的脊背紧紧地贴着背后的冰冷的墙壁,脊柱疼痛地快要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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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间使劲地摇晃着外婆的瘦弱的肩膀,疯狂的摇着,眼泪终于被迫从眼眶里掉出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为什么要杀了她,你是她的母亲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儿。”说完我便跪倒在地上大声的痛哭。“因为她疯了,你的母亲在那个男人走后她疯了……”外婆已经非常无力了,气息微弱奄奄一息,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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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恐未定,可是突然痛恨外婆,突然想不起来小时候外婆对我的好。在一瞬间,脑子里只有拼命地想逃开这片白桦林的念头。那片林子像是下了一个千年的诅咒,把女人的灵魂禁锢在这里,林子里的万物甚至连滋长出来的草都是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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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没有再回头看外婆一眼便跑了出去。我光着脚沿着小溪跑了很久想逃离这片带着妖娆气息的白桦林,心里却有脱离母体一般的疼痛。不停地跑,脚趾泡在寒冷的溪水里变得冰凉麻木,脚后跟磨破了皮,脚面上划出一道道幽长的口子隐约地在趟血。我白色的旧棉布裙已经破碎,搭在身上被溪水溅的湿透了,浑身颤抖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像魔鬼一样在后面紧紧追随着我,外婆,你的灵魂飘到哪里了,来救救我,用干涩的双手来擦干我的眼泪。外婆,外婆。慌乱中我大声的撕叫,回应我的只有从那片白桦林里吹来地阴沉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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