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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亲人的容颜让我心疼

2020-12-14叙事散文杨献平

亲人的容颜让我心疼
杨献平太阳还没有出来,我和妻子醒了,早晨的寒冷无处不在,尽管昨天母亲早已为我们点燃了炉火。但还是不敢将手臂伸出被窝。我听见母亲说话的声音,父亲的咳嗽和弟弟小孩的哭声——安静的嘈杂,故乡早晨的特有气息,我曾经浸淫多年,它
亲人的容颜让我心疼 杨献平   太阳还没有出来,我和妻子醒了,早晨的寒冷无处不在,尽管昨天母亲早已为我们点燃了炉火。但还是不敢将手臂伸出被窝。我听见母亲说话的声音,父亲的咳嗽和弟弟小孩的哭声——安静的嘈杂,故乡早晨的特有气息,我曾经浸淫多年,它熟悉而亲切的氛围让我的内心升起久违了的温暖。——内心的温暖总是以感情为基础的,尽管我在异乡的生活比家乡安逸舒适得多,暖气、电器、水电都是不需要自己掏钱或是亲手做的。而我父母,我出生的村庄,这里所有的人们,哪怕是一根柴禾,都需要自己上山砍下并背着扛着回来。原始状态的生存与坐享其成形成究竟哪一个更为光彩和体面呢?   我母亲的回答当然是后者,父亲、小弟和众多乡亲的回答几乎异口同声,享有特权或者被特权所照顾的当然要光彩和体面了。我能说些什么。久远的村庄不过是漫长历史之间的一根草芥,但一根草芥也要接受历史的塑造和篡改,与生俱来的宿命意识和传统的刀刃根深蒂固、锋利无比。   但我仍然是激动的。我回到了亲人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是我时刻念着故乡的根本所在。不算很短的异乡生活已将一个从没恋过家的青年修剪成一棵渐趋独立的大树,但是故乡——生命的原生地,已然随着时间的淡出淡入,而只剩下简单的象征符号——所谓的故乡和异乡没有本质区别。对于精神、心灵和思想来说,再遥远的路程也构不成隔膜的距离。可亲情是永恒的,一个人的父母只能是生养你的那两个人,丢失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连筋带骨的兄弟姐妹也是一样。   我瑟索着穿好衣服,拔开依然烧得很旺的炉火,换了一块煤球,打开房门,来到父母房里——昨晚到家太晚了,昏黄的灯光竟使我没看清父母的面容——母亲太省俭了,偌大的房间只有一盏15瓦的灯泡,视力很好的人也像是深度近视眼——母亲又显苍老了,55岁的身板儿虽还很硬朗,脸上的皱纹像是故意雕刻下的,黝黑的脸庞印满了岁月的烟熏火燎,少许花白的头发夹在并不稠密的黑发之间——生命的痕迹,沧桑的见证。而父亲愈加瘦削,单薄的身板儿让我想起我们家那块已经传了四代人的擀面板。弯曲的后背终于
在繁重和持之经常的时光重压下屈服了——父亲的烟依然抽得很凶,小小的旱烟袋里盛满了57年的沉默和苦难——所谓的苦难就仿佛那些一次一次被点燃尔后成为灰烬的旱烟,倒掉一锅儿,又装上一锅儿,如此循环,如此的人生路程既艰难又安然。   身高1.84米、24岁的弟弟满脸堆着笑意来到面前,让我这个矮他一头、年长他5岁的兄长顿时有了一种个人身体空间被挤占的感觉。可是小弟的脸上也勒出了很深的皱纹,在他咧嘴笑的时候,就很明显地出现在我的眼帘。尽管小弟有着浓密而长的头发,也掩盖不住生活倾轧在一个青年肉体上的清晰痕迹。尤其是那一双手掌,修长的十指布满了石头和泥土的粗糙——常年的田地劳作和出外打工生活,已使弟弟身体首先向命运和苦难俯首了。   如果说父母亲的生活是宿命的话,那么,生在70年代末的弟弟应当一条与父母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可是我错了,偏远乡村代代重复的命运是残酷而且可怕的——我不是说非要跳出农门才算是最好的人生道路——在这里,我想要说的是,所谓的出生地只是一个人、一群人的生命起始点,而不是羁绊和沉重的枷锁,一生一世都被圈定在既定的方位里。而最令人痛心的是:贫穷千年的乡村依旧没有一片自己向阳的蓝天。我们看多了也听多了“江山如此多娇”、“农民人均收入逐年增长”和“减轻农民负担”,的报道和口号,可一旦深入下去,这仅仅是局部的,甚至是一座、两座和几十座村庄的实际情况。这里捎带要说的是,我们村人均收入不足1000元,却被上级评为“富裕村”; 乡也被赋予“小康乡”的美名——这是某些人的“政绩”,而不是实际。   母亲忙碌着做饭,已经蒸好了的白面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而在三年之前,母亲竟舍不得蒸一个纯白面的馒头——掺了大半的玉米面,蒸出来的馒头比饼干还硬——更早时候,父、母亲吃豆腐渣做的窝头,上面放一个秋天保存下来的柿子,他们说也很香甜。父亲和小弟外出打工的时候,母亲一个人早上一个窝头,中午一个,晚上再一个。把少得可怜的麦子存起来,给我和小弟娶媳妇用——直到今天,才积攒了不到5000斤的麦粒——母亲说,现在能吃上纯白面做的馒头已经不错了,还想吃啥呢?   父亲坐在灶火旁,早晨的阳光写在他粗糙的脸上,恬静洋溢。将一根根干枯的柴禾放进灶堂,暗红的火焰熊熊,长长的舌头舔着焦黑的锅底,浓浓的青烟从灶后烟囱滚滚而出。身着棉衣的父亲似乎感到灼热,把屁股下面的小凳朝外挪了挪。父亲点起过滤嘴香烟——过年时候父亲特有的待遇或者享受。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抿住嘴巴,30秒之后,才张开嘴巴,将吸进去的烟雾很快吐出——很舒服的样子。父亲的胃不好,近年又患了四肢麻痹等症,我劝父亲少抽些烟,父亲只是嗯着答应,之后又依然故我。我知道,已经57岁的父亲半生没有什么爱好,只是抽烟和吃肉,可自小素食的母亲常年累月竟舍不得买一斤猪肉回来,即使逢年过节,也不过割个三五斤肉回来,装装门面而已。我想我不能苛求父亲戒烟,我不忍心连这一点嗜好也剥夺掉。   早饭做好了,我妻子已经梳妆整齐,弟弟的媳妇也抱着6个多月的小侄女走出自家的房门。我伸手接过小孩,可爱的小侄女竟然不哭不闹,看着我这张陌生的脸嘻嘻笑着。母亲和弟弟几乎同时对我说,等你回来给孩子起名字呢!我想了想,干脆就叫甜甜吧。小丫头属蛇,水中动物,“甜”字有口有井,合而为甜,不是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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