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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表哥,你还有颗平常心吗?

2020-12-14叙事散文素心一点

表哥,你还有一颗平常心吗?表哥是父亲那个姓氏的家家族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他是我们那一辈人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男孩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他出生在鄂西一个贫困的山村,而我自小就成长在长江平原上的一个小镇.但却并不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妨碍他对我的影
表哥,你还有一颗平常心吗?
  表哥是父亲那个姓氏的家家族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他是我们那一辈人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男孩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他出生在鄂西一个贫困的山村,而我自小就成长在长江平原上的一个小镇.但却并不因为距离的远近而妨碍他对我的影响。因为,他一直是父辈们口中我们最现实的一个榜样,他的刻苦用功努力勤奋都成了我们耳熟能详的故事。
  四年级的第一次学写信,老师吩咐一定要寄出去。那时表哥已上大学了,那所大学所在的城市离我们的小镇也并不太远。在父亲的鼓励下,我怀着一丝类似崇拜而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把那封简单的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信寄给了表哥。其实我没敢奢望他会回信,他是一个有那么多优点的大学生,而我,只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黄毛小丫头。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很自卑,还有一些担心,担心他会嘲笑我的幼稚。
  好几个星期以后,我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表哥的回信,寄到了。捧着表哥漂亮的草书,我欣喜若狂的在屋里扯着任何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一遍遍认真的重复:“表哥给我回信了呢!是给我一个人回的信”说真的,那是我平生收到的第一封信。要知道,所有的人给父母写信都只是在信的末尾才会礼节性的提到我几句,而我早已不满足做一个无足重轻的尾巴了。表哥的回信让我久久的沉浸在一种自我存在被人肯定和承认的兴奋之中。我把信象宝贝一样紧紧的捏在手里,连父亲要看一下我也不给,就象平时他们看信从来舍不得(或者说是不屑)让我看一眼一样。我真的太吝啬这份快乐了,   我急于向每个人炫耀却又舍不得和任何一个人分享。
  然而之份快乐我无论如何也独吞不了,因为表哥的草书对我而言,真的无异于天书。信最终还是父亲念给我听的,对于那大段的勉励之辞我能接受和吸收的太少了,倒是那一段夸我天真活泼,聪明伶俐的句子,让我高兴得小辫子都翘到天上去了。尽管父亲随之很生气的批评我:“傻瓜,人家这是客气话,你还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好吗?”而我还是为之得意了很久。在信末,表哥提到暑假,他要到我家来。
  我敢说,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的盼望着暑假的到来,因着表哥的要来,这个暑假倍添了吸引人的魅力。
  当我疲倦了等待时,暑假姗姗的到来了。初次见到表哥,我还是很拘谨,一向象个话匣子的我一走到他面前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表哥比我还拘谨,不仅仅是不说话,连动也不多动。偷偷的看表哥,他朴素,端正,还有一点点英俊,是啊,他无论如何都是和现在这些时髦的字眼“帅”啦,“酷”啊是没有联系的。他那么安静,安静得令我失望,我多么希望来的是一个活泼的玩伴啊!然而,他象一个来家访的老师。
   不过我们还是很快就熟悉了,由于是同辈人,也由于他对我几乎没有限度的包容,我很快就恢复了从前那个话瓢子的性格,天天都要刨根问底的问他许多问题,诸如大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当他告诉我他们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就不上(其实是我误解了,他说的是选学分)我简直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自在的学校。我问他们也有很多作业吗?他说不,他们从来不做作业,那一刻我简直是嫉妒了,我在心里发誓一样的想,我要考大学,而且就考表哥读的那一所。后来我又问,你们考试吗?考试写作文吗?他回答要考的,也要写作文,作文一般都是一千到两千字。他的回答在一瞬间改变了我以上的所有想法,要知道上四年级的我往往为了凑足五百字的作文,总是一遍又一遍的数着字数,要我写一千字,天啦!我不敢想象我能否做到。所以我还是不考大学吧,同时,对表哥我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为着他可以写一千到两千字的作文。
   表哥每天都起得很早,而我是个懒猫,总要睡到日上三杆或是暑期少儿节目开始了才肯起来。我从来不晓得表哥都干了些什么。表哥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成天抱着本书啃,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他并不表现得比我们刻苦,他一样爱看电视,看小说,爱玩,但是,他又的确有无穷的智慧包含在他不经意的一言一行里,令人不得不相信他是一个勤勉的人。我也越来越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听他有方言给我摆龙门阵,讲鬼故事。跟在他身后做小跟班,陪他去散步,逛书店。他对我很迁就,从不因为我的淘气而向父母打小报告,也从不象我的师长们那样长篇大论的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大道理,逼我去学和做我不想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我反而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背起了古今名联。那本书是祖父早就送给我了的,可是在他们的强制命令下,我总是反感去看,如果不是表哥,我恐怕永远不会对那本书发生兴趣。若干年后,我参加了一次文学夏令营,在游览孟姜女祠时看到那副“朝朝朝朝朝朝朝,长长长长长长长”的千古奇联时,众多的同龄人都不知如何去读,我却能正确的读出,赢来无数钦佩的目光,骄傲的同时,我也深深的感激表哥,他让我懂得了平时多读书,是一种多么可贵的积累。
   有时表哥会带上父亲的汽枪去打鸟,而他的枪法实在是差强人意,我们总是空手出去,却又空手而归,有一次好不容易打到一只麻雀,我大笑他这么小的一只,只有剁了包饺子才能让全家人吃到。他却正色道,:“才不做那样没趣的事,它可以用来做解剖实验用”表哥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信以为真,心里对他居然会做解剖实验充满了佩服之情。谁料当我满屋子找可以用来做解剖的工具时,表哥唆使嘴馋的花猫消灭了那只可怜的战利品,也遮掩了表哥的窘迫。
   表哥在家里的旮旯间里找出了一把满是灰尘的小提琴,连我都不知道我那个从来没有音乐细胞的家里竟然还有这样个宝贝。他如获至宝的把它收拾干净,配了弦。以后的每天早晨,他都要叫上我陪他去江边练琴。我至今能够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在延绵的长堤国家财政,面对滔滔江水,有一个翩然少年,在晨曦与微风中,专注而又深情的拉着小提琴。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听众,我从来没有认真的听完过一曲,更没有给过他一回掌声。我总是在他拉得入神的时候,跑到沙滩上,用树枝写下大段大段诸如:“太阳升起,给江水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之类可笑的句子,只到太阳热起来。
  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在家里,当太阳热情得让人不敢出门时,表哥就会问我:“妹妹,你吃不吃西瓜?”有时我是毫不经意的说:“不想吃”可是有一天,我发现只要我说不吃,表哥是绝对不会去杀丁瓜的。  
   父亲悄悄的告诉我表哥出生在一个姊妹众多,经济撷据的家庭,他能上大学已是非常不易了,表哥很节俭,从不乱花钱,寒暑假也不回家,都是留在城市打工挣学费。因为家里穷,就是那平常不过的西瓜对他而言,也是难得一吃的奢侈品。听完父亲的话,我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以后,只要表哥小心的问我:“妹妹,你吃西瓜吗?”哪怕我一点也不想吃,也总是飞快而响亮的回答:“吃啊”于是表哥就很高兴的拿起菜刀向西瓜们的头上砍去……    那个因为表哥的到来而丰富多彩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表哥。间或有消息来,说他毕了业,上了班,娶了妻,生了子,但那一切都很飘渺,离我很远,也很不真切。    现在,离开那个吃西瓜的夏天已有十五六个年头了,昔日那个成长于贫困的朴素的表哥已经是某市的副财政局长了。我想他一定有了宽敞明亮的房子,有了宽裕的经济,当然也有了吃不完的西瓜,或许,还有了浓浓的官味。我常常的想,他,还记不记得那个马马虎虎的表妹?还有没有闲情拉一拉小提琴?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吃一回西瓜?还有没有一颗平常心,坐下来,怀一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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