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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音特格拉克提诗合唱团

2020-09-17抒情散文芳菲
这是一个特别的合唱团。六年前,一位叫劳拉的志愿者在为难民组织服务的时候,看到难民们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便请来担任音乐指挥的爷爷,办起了一个合唱团,每周日晚练习两个小时。两年后,法比安出现了,这个同时修数学和音乐专业的大学生成为合唱团的新指挥

这是一个特别的合唱团。六年前,一位叫劳拉的志愿者在为难民组织服务的时候,看到难民们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便请来担任音乐指挥的爷爷,办起了一个合唱团,每周日晚练习两个小时。两年后,法比安出现了,这个同时修数学和音乐专业的大学生成为合唱团的新指挥。69岁的爷爷偶尔会在法比安有事的时候过来客串一下。合唱团有如一个国际大家庭,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爱好者。合唱团的成员一半来自瑞士、另外一半则来自世界各地,法国、尼泊尔、尼日利亚、南非、阿富汗、伊朗、库尔特、马来西亚、中国、俄罗斯等......文化不同,令彼此之间的包容性更强。合唱团不经意间成为外国人融入瑞士生活的媒介,还成就了两对佳侣。

来自尼日利亚的艾米卡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和他具有魔力的演唱技巧令所有人为止着迷,自然也吸引了瑞士女孩黛拉。黛拉身材高挑,眉眼清秀,一点没有因为艾米卡黝黑的肤色有不自在的感觉,相反因为他的声音感觉格外亲切,便缠着他要学非洲歌,两个人迅速坠入爱河。然而,艾米卡却被瑞士遣返回自己的祖国。对艾米卡的思念,令黛拉鼓起勇气,只身前往尼日利亚与艾米卡在当地结婚,之后定居。如今两个儿子伴随合唱团一起成长。大儿子4岁,小儿子2岁。奶油巧克力皮肤。从婴儿时起,两个孩子就由爸爸妈妈推着摇篮前来练唱。大家练唱的时候,就由着孩子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好像在家里的客厅里自由自在。两个小子像天生的泡妞高手,从来不往男歌手那边爬,即使老爸在那边也不为所动,总是在女低音女高音区爬来爬去,爬到谁脚下,这个女人就会抱起孩子惯一惯,孩子就天真地笑,憨憨的小样儿令人忍俊不禁。

最新陷入爱河的是瑞士女孩莎朗和伊朗小伙本杰明。莎朗个子不高,身形显得有些瘦弱, 十分沉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本杰明高个子,脸上散发着阳光般的笑容,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发愁的。他是合唱团的核心人物。 练歌间歇,大家围坐在长条桌旁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本杰明总是坐在中间的位置,风趣幽默谈笑风生。在伊朗,他是剧团演员,现在也是瑞士的一家业余剧团演员,他往哪里一站,就好像有无数喜剧细胞飘荡在空气中,溢满练歌房的角角落落,然后所有人的眼睛眉毛都展开了。这样两个极端性格的人,如同正反两极,不知不觉间相互吸引。渐渐地,莎朗的脸上透出光泽,娇羞的,显出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神情。她悄悄问我和意大利老公共同生活相处的经验,出现矛盾怎么处理等等,我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聊天,也很坦诚地跟她聊了。她羞涩地笑着回应。两个人秘密交往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电影节期间显出端倪,莎朗小鸟依人般时时伴在本杰明左右,引起大家一阵惊叹,还有祝福!

薇拉是合唱团的高音歌手,练歌时站在我旁边。她的父亲是音乐老师,潜移默化,从小就喜欢唱歌儿。她浅蓝色的眼睛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雾,充满感性的色彩。我不知道她的年龄,对于喜欢艺术的人一般人不会刻意去猜测年龄。她对合唱团的感情深厚。曾经用自己的双手给合唱团编织了一面五彩团旗,我们去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的时候挂在马焦雷湖边的栏杆上。她唱歌的时候总是带着从内而外的自然的笑容,与为了表演刻意露出的笑容完全不同。大家都很喜欢她。这个周末,她要和合唱团的伙伴们共同庆祝六十岁生日。他的爱人乔治是合唱团的低音歌手,两口子都喜欢唱歌,总是出双入对到来。我特地为此为例劝说老公也跟我一道来唱歌,可惜他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劝都劝不动。


这个周六不适合户外活动。天空阴沉沉的,在室内开派对倒是不会受到影响。我和老公来到聚会地点,巨大的玻璃窗内晃动着几个同伴的身影。我站到户外的椅子上敲敲窗子,菲奥拉出来打开门。菲奥拉是个令人感到十分舒服的女孩子,白白净净的脸,圆圆的,浑身给人一种柔软的感觉。她住在这座公寓楼里。类似国内的集体宿舍。每套公寓四间卧室,每人一间,厨房卫生间共享。对于害怕孤独的人而言,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方式。楼下是大型厨房,住在这个公寓的居民有权预定。沾了菲奥拉的光,帮忙预定了这个周六。

道丽丝和索菲迎面走来,我们互致问候。道丽丝来自瑞士的意大利语区,和我的老公语言相通,有着自然的熟悉感。她是个乐观的女人,已经62岁了,依然精力充沛。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对所有人都笑着给予关切的问候。唱歌儿的时候她的脸上自内而外散发着光辉。她最喜欢的歌曲是意大利二战时游击队歌曲《啊 朋友再见》。每次唱这首歌,她就会变得精神抖擞,点头晃脑,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我喜欢看着她,也喜欢看她的嘴型,因为她的意大利语最正宗。索菲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聊天。这时候本杰明和吉瓦德来了。男人们之间很用力的握手。本杰明看我一眼,对我老公说,她的声音美极了。我故意问老公,怎么样,我的声音美不美,老公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嗯,不错。我咧开嘴,耶,好开心哦!索菲笑,是不是开心的飞起来了? 我说,嗯嗯,差不多。

吉瓦德是个机灵的小伙子。7年前,在阿富汗老家,他那经商的父亲把22岁的吉瓦德装在一个货箱里藏进大货车。避过边境查验,顺利到达瑞士。临行前,见多识广的父亲对他说,孩子,到了那边,要记得学习当地的语言,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之中。他认真地点点头。他原本的最终目的是德国,那里有熟识的家乡人。在前往德国的火车上安检的时候,警察问他来自哪里,他说阿富汗,问他要护照,他说没有。于是被送到苏黎世难民营。政府给难民提供免费学习德语的机会。天资聪颖的小吉瓦德努力学习,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德语B2证书,成为难民营里的一名翻译。吉瓦德和本杰明两个人是合唱团的开心果。两个人的歌声皆高亢。不同的是,吉瓦德歌声充满力量,本杰明的歌声蕴藏着遥远的震撼心灵的神秘感。两个人都是在波斯文化的熏陶下长大,波斯古乐是波斯文明的一种重要组成部分。这两个人都深得真传。

我拿着红酒走进厨房。我把酒交给乔治,他手里正拿着开瓶器,他笑着说,好大一瓶酒哦,我说人多嘛。我问薇拉,要帮忙吗?薇拉看看在烤箱前忙碌的约翰苏珊小两口儿,他们做的很有条理,我自己也帮不上手呢。我看见约翰手里拿着一个大烤盘,苏珊正在将搓好的糕一个一个码好,然后放进烤箱。约翰和苏珊来自库尔克,约翰是合唱团的低音歌手,苏珊则在在家里相夫教子,苏珊在库尔特是专业厨师,晚餐将是地道的库尔克佳肴。

我不再打扰他们,回到餐厅跟其他人继续聊天。埃米拉来了。她来合唱团时间不长,却好像忽然找到了家,快乐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扫了一眼诺大的餐厅,说,这个地方真不错,等我七十周岁生日的时候也可以在这里庆祝。我们都说好啊,然后问,什么时候,她说一月底,那也不远了。正聊着,薇拉一手拿叉,另一只手里拿着个酒杯,轻轻敲击,大家安静下来。薇拉道,感谢约翰和苏珊为我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晚餐,请大家自助。一张长条桌上,顶头放了两叠空盘子,旁边是用心制作的佳肴,两盘糕点状的是小羊肉糕,一个是圆筒形,一个是菱形,上面嵌了杏仁。一大盆杏仁腰果和鸡肉米饭,用藏红花炒出来,金黄色,味道香喷喷的。旁边还摆着切成菱形的饼,用来卷米饭的。一大盆生菜色拉,和一大盆面包片。咖啡机旁边摆放这四种甜点。

拿了盘子,站在一排美食面前,不觉食指大动。能够在瑞士品尝到库尔克佳肴也是一大幸事。我和老公对面而坐,本杰明坐在我旁边,埃米拉端着盘子走到我老公身边笑着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可以搭伙儿吗?当然!我老公笑着回应。每个人倒了杯红酒,碰一下抿了一口,便开动了晚餐。边吃边聊。本杰明来自伊朗,他说最近在策划一个喜剧,话题是语言不同造成的误解。我说,把你的剧情透露点给我们呗。他说好。本杰明刚到瑞士不久,和众多难民一道坐在一起。负责照顾难民的老师让每一个人做个自我介绍。轮到本杰明了。他自我介绍来自伊朗,现年三十,喜剧演员。老师问,你的业余爱好是什么?他想了想,说,erotic。话音一落教室里一片安静,个个眼睛瞪得老大。老师问,真的,你的爱好是erotic?!他说是啊,我在家乡天天做。我跟你们演示一下。老师赶紧劝阻,不用不用。本杰明却二话不说站起身,他说,没事儿。于是他开始上下左右伸展运动。本来惊得眼睛落了一地的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不是erotic, 而是aerobic(健美操)!我说,误解是经常发生的,回头我也给你提供些素材,我和老公最开始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经常闹笑话的。说罢我和老公相视而笑。

埃米拉开心得像个18岁的小姑娘。她说,自从10年前她的爱人去世后,她就陷入了人生的低谷,什么都不愿意做,也不与人接触。她不喜欢跟邻里妇女聊家长里短,她喜欢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后来,她在难民局登记志愿者,帮助遇到生活困难的难民解决问题。最近她被派去帮助一个难民大家庭融入瑞士的生活圈,每周一次,她说,每次去那个人家都被热情地拖到晚上10点多,恨不得她留在人家。我们微笑着听她讲,此刻的她做到了彻底的放松。我喜欢她的观点,不把时间用在对旁人品头论足,做些有意义自己热爱的事情。埃米拉喜欢拍照,每次团队活动,她前后左右拍个不停,身子灵活矫健,令我想起日本一个百岁摄影女记者的故事。有心的埃米拉还把拍摄的照片打印出来装订成册散发给大家。她说,以前,她为老公活,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有老公操心;现在,她为自己活着。她放开身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助人为乐,乐在其中。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两支竹管向外喷射着小小的焰火。乔治捧着蛋糕,大家用英语、德语、意大利语、法语、波斯语、库尔特语最后汉语为薇拉各唱一遍生日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颜。薇拉许愿片刻,吹灭了蜡烛。这时候,法比安到了。我问他耳朵热不热,他说冷啊,刚骑自行车过来。我说,这么多人念叨你,问你什么时候到,你的耳朵还不热嘛?他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法比安取来食品,边吃边听众人喝酒聊天。。看到他吃差不多了,坐在对面的吉瓦德忽然扬声唱起来,“首首罗沙”......,其他人跟上去,这首歌是吉瓦德带来的,他独唱,其他人和, 每场演出必出的节目。这首歌尾音刚落,本届明出声了,“安达勘达”......每次听本杰明唱这首波斯歌曲都让人的心突然安静下来。歌曲一首接一首。然后吉瓦德看着我点头,法比安说,那歌怎么开头的。我开了头,“送别”,没想到不用看歌词大家也都能跟着演唱。真所谓音乐无国界啊。

音特格拉克提诗合唱团的气氛轻松自在。大家除了对彼此生活的关心,还有对世界大事的关住。战争令难民无家可归,瑞士敞开胸怀接纳了他们,让背井离乡的他们感到家庭的温暖。纪录片《欢迎来到瑞士》正在瑞士热播,引来各届人士的好评。整场电影穿插着英特格拉克提诗合唱团的歌声和演出的场景。黑白的电影给人一种震撼的效果。电影就目前对难民的审理做了客观的报道和评论。然而,最根本的,应该是杜绝战争,让世界充满和平。我们,这个小小的国际性的合唱团,随时随地,用不同的语言和声音,歌唱友爱和谐欢乐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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