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咸食

　　近来读鞠慧的小说《女儿滩》，一部极富鲁北民俗风情的农村题材小说，里面提到了“咸食”一词。当我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立即呈现出那曾经令我垂涎的咸食的样子，同时，心头洋溢着母亲和姐姐那浓郁的爱。 　　咸食(读轻声)，在鲁北农村百姓家中很普遍的一种食品。此处的咸食并非与甜食等词语一样指一类食品，而是用切碎的菜丝和上面粉，搅匀后煎制而成的一种饼状物。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农家的饭桌上，多咸菜少青菜，多粗粮少细粮，油煎的食物更是少见。那时，吃上一顿咸食的愿望，比现在想吃烧鸡的愿望可要强烈得多。 　　在野菜嫩绿的季节，母亲采撷了那些我至今尚不知其学名的野菜，摘洗干净，在菜板上细细地剁碎了；冬天的时候，母亲就在咸菜缸里捞出一根腌萝卜，切成丝，在清水里淘几遍去去咸味，权当菜用。家里没有白面就用玉米面来替代。母亲将小刷子在油罐子里浸一下，在锅底擦一擦，这就算是“油煎”了。最好吃的咸食是用嫩南瓜做的，并且磕上两个鸡蛋与面粉和在一起，这样做出来的咸食不仅松软而且还有一丝甜味，这被我称之为“星级”咸食。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姐姐曾有一次为我做过的 “星级”咸食。
　　姐姐和我一样，最喜欢吃咸食了。有时我们为了争夺最后一块咸食而怒目相向，遭来母亲一阵呵斥。有一天父母外出了，家里只有我和姐姐，我们的午饭就是咸食。姐姐在菜园里摘了一个尚未长大的南瓜，在母亲轻意不动的面粉袋子里挖出一小碗面粉，还在鸡窝里“偷”了一个鸡蛋，并且舀了一勺油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锅里。不一会儿，一盘煎得黄澄澄，表面泛着油光的咸食就摆在了我面前。 　　姐姐让我先吃，她继续去做。在姐姐干活的空档里，我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在我正准备将最后一块咸食消灭掉的时候，姐姐又端上来一盘咸食。我原以为姐姐就做了一种咸食，后面她要吃的肯定会和我吃过的是一样的，可是姐姐端上来的却不是我刚吃过的那样的咸食了。盘中的咸食零零碎碎的，有的都糊了，发出黑黑的颜色。原来，姐姐用剩下的一些南瓜丝掺上了一些咸萝卜丝，和上玉米面，也没有再往锅底放油，就这样为自己“煎”了一盘“家常”咸食。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贪婪，赶紧将剩下的咸食推到姐姐面前，可是，姐姐却又给我推了回来。你吃吧，吃上这块就饱了。姐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伪饰的表情，而是那么平静和自然。在她心中，没有一点点觉得委屈；在她心中，那第一盘最好吃的咸食是给我做的，后面一盘是属于她自己的。 　　那一年，我7岁，姐姐也只有12岁。 　　物质匮乏的日子早已离我们远去了，各色各样的食品让我们食不尽品不完，我的潜意识中几乎忽略了咸食的存在。今年春节到姐姐家做客，在餐桌上摆着一盘近乎油炸而成的咸食，就是被我称作“星级”的那种。7岁那年姐姐为我做咸食的情景霎时涌上心头。我赶紧用筷子夹起一块，非要放进姐姐嘴里，让姐姐先吃。姐姐从我的目光里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望着我微微泛红的眼圈，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