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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三十年的重量》

2020-12-14抒情散文储劲松
三十年的重量储劲松犹疑再三,还是在雪白的电脑银屏上敲下了这几个字,而犹疑却无法遏制地像此时的夜色,更加地深浓了:一个轻如尘埃的人,他30年的生命到底有没有重量?“作为虫子 / 一生的意义在于把一生过完。”这是我刚刚读到的我的朋友刘斌的诗句。
              三十年的重量                储劲松   犹疑再三,还是在雪白的电脑银屏上敲下了这几个字,而犹疑却无法遏制地像此时的夜色,更加地深浓了:一个轻如尘埃的人,他30年的生命到底有没有重量?“作为虫子 / 一生的意义在于把一生过完。”这是我刚刚读到的我的朋友刘斌的诗句。这句貌似平常的诗不期然狠狠地撞痛了我。   年届而立,关于生命的意义这个无数代人曾经苦苦追问的问题,开始以从未有过的高频率梗在我的面前。它使得我这个从不失眠的人,在通往梦乡途中的下半夜,一再地被一只巨大的钟摆敲出的当当声惊醒。睁着半明半寐的眼,一个人在夜的黑里漂浮和坠落,被无边无际无可逃避的挫败感,以及生命的短促感、孤独感和焦灼感所逼迫、煎熬、锻打、灼伤。一次酣畅的睡眠就是一次死亡和新生,而一次中途戛然而止的睡眠则仅只是一场酷刑。这种刑罚一直持续到天光熹微,然后,似乎是一种惯性支持着我,在生活的道路上继续寂寂无声慌慌张张地行走下去。很多时候,我们依靠惯性的作用而不是凭借嗅觉、耳朵甚至眼睛走路,不是么?   开始喜欢听老歌。这也是怀旧?流行歌曲总是属于少男少女的,确切地说是属于当时的少男少女的,它们比鲜美的容颜更易长皱纹。老歌也曾经是走红天下的新歌,它们是什么时候老掉了牙的?而喜欢听老歌意味着一颗心灵开始苍老,虽然30岁的人在面貌上与20岁的人并无明显的区别。老歌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些歌词和曲子,它们是关于逝去的青葱岁月曾经存在过的证词。一个刚刚30岁的人的怀旧,也许会招来不屑或嘲讽,况且也的确是无旧可怀,况且是一个头顶光光的年轻平民的怀旧。怀旧是少数人的专利,成名成家者,积财千万者,累官显赫者,可以深情地回忆过去,世人容许甚至洗耳恭听。一个为了三斗米整日像苍蝇一样嗡嗡来嗡嗡去的小人物,有什么资格显摆区区30年淡里巴叽的人生经历?平民的多种标识中,恐怕也包括没有怀旧的资格。世界终归是少数人的世界,声音也终归是粗喉咙的人发出的声音。喉咙的粗细往往代表着一个人的地位和身分,一个凡人即便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更不会引起共鸣。30岁的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   草民,草芥之民也,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样满野遍地都是的人。哲学家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但这似乎并不等同于“存在的就是必需的”。少一棵草对于一个大草原来说算得了什么?少一个草民对于整个世界来说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就会陷入对自己存在价值的怀疑,就会让自己滑进虚无缥缈,就会对生活丧失希望。这无疑是于已不利的。一个人活着,精神是支撑躯体的骨架,希望是亮在前面的太阳。骨架散了,太阳落了,活着就不是有没有意思的问题而是可不可能的问题了。   生活仍在继续,无数草或虫子一样性命卑微的人前仆后继,用生命的叠加来抗衡时间。一个人既然活着,就必定想活得更好。一个人在少年的时候,对生活更是怀着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想着自己不知会干出怎样轰天动地的大事。在生活中到处碰一鼻子灰之后,才明白一个人在整个红尘中的渺小,才承认一个人力量的微弱。潜意识里,人总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的吧,以此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证明的方式有无数种,比如开疆拓土,比如著书立说,比如建豪华住宅,比如造宏大墓穴,比如当官,比如发财,比如种上一田好庄稼等等。   或者由于这个原因,这种潜在的虚荣心,十几岁时,我拿起了笔,一直到了现在,写作始终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文人的骨头总是清高的,而清高即使是玄风大盛的魏晋时代,也是与世格格不入的。文人的清高使得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孤独的命运。在喧喧市井中,竭力保持着孤独的清醒,这是一种长久的心灵的折磨。我手写我心。文字是真实的。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对于一个人,它们还是永恒的。今天,我打理角落里那堆发有自己拙作的发黄变脆的报刊,如同打理自己30年的生活。它们也有一定的高度了。而高度不等同于厚度。我拎起它们,它们是多么的沉,它们又是多么的轻。轻得像一阵随意刮过的风,像风中的羽毛,它们难道就是我30年生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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