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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村庄的痛疼

2020-12-14抒情散文扁舟一叶
一个村庄的痛疼寒冬的夜风穿过小村胸腔的时候,应该丈量出小村的厚度。几排破旧或崭新的红砖平房,略略挡住寒风僵冷尖利的身骨。风走过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温度从户家门缝里流出。炉子上坐着冒着白气的水壶,袅娜的水汽在飘荡、扭动、缠绕。昏黄的灯光从窗户探
           一个村庄的痛疼   寒冬的夜风穿过小村胸腔的时候,应该丈量出小村的厚度。几排破旧或崭新的红砖平房,略略挡住寒风僵冷尖利的身骨。风走过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温度从户家门缝里流出。炉子上坐着冒着白气的水壶,袅娜的水汽在飘荡、扭动、缠绕。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探出微弱的影子,洒在堆放柴火的老树旁。这时,在黑夜里,不能看清楚小村的模样,影影绰绰的黑影总像藏掖什么。在黄昏的装扮下,小村也会有自己一份温馨的美丽吧。在夕阳伴着最后一缕炊烟的时候,小村想象出百年前自己年轻娇羞的模样么?   一路马蹄溅起的尘埃,驮着粗布短打、红脸膛或一袭长衫身的读书人。那一时的笑颜和沮丧,历经了几世几代,小村总忘不了过去细致的一幕幕,就连匆匆闪过的陌生人,小村还记得他或她脸上有没有雀斑。   一样平淡悠闲的日子,在温热的阳光下慢慢迟缓地爬行。迟缓的脚步过于延长了时日,也没有回首惊觉的感受。一茬茬的庄稼播种又收割,一个个红色毛团团的孩子长大、变老。小村这样温和地抚摸他们,看着他们,眼里充满着慈祥和喜悦。一串炮仗“噼里啪啦”得响了,羞红脸色的陌生女人被黑色的毛驴,驮进来这个小村了。破旧的小村顿时充满了喜庆和新鲜的血液。一声呻吟,打破了小村深夜的宁静时,几声喜悦向往的憨笑在窗下蔓延。小村看着充满人气眼前的一切,扭头笑了。   人生可以这样无声无息平淡的打发而过,即便时有饥饿和病苦,都在一种平和、心甘情愿的心态下流失。   可是,自从小村连接上女人头发一样黑色细细的线,亮起比油灯明亮千倍的灯光。一个个热闹、离合的人间故事,在小小方框屏幕上演绎,小村里的人震动了,小村的心也震动了。原来村外的人可以这样活着。小村的心事重了,一向平和的脸庞,渐渐凝重起来。   在寒冬的夜风又一次穿透丈量小村心脏厚度,小村听到李老汉震动心肺的咳嗽,一下就把小村的厚度量了过去。连声的咳嗽从胸腔里传来,震动着空气中的尘埃纷纷而落。一颗颗浑浊的泪珠从李老汉无力的眼里滚落的时候,小村真想一下子抱住他,搂在怀里拍拍他常年劳动、累弯的驼背、抹去他眼角的眼泪。度数极低勉强看清人模样的灯光,照在李老汉皱纹纵横的老脸。一阵强烈的咳嗽过去后,李老汉略略躺下了一会,他不知何时又会来一阵可怕的暴风雨来袭击他。他看了看在另一张旧床上,躺着的老伴,似乎看到老伴稀疏的眉,拧在一起。李老汉强压住涌上的酸楚,他知道激动会给他带来更深的痛疼。人生的喜悦早已被疾病磨砺尽了,人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地方?唯有老伴让他放心不下,他一直想,他尽力挣扎着等老伴咽了最后一口气,他会追随她去。可是,不幸是他要先她而去了,自己去了,谁来照顾她呢。过于贫困的生活导致不甚和睦的家庭,把一个健康的、为这个家付出毕生的人折磨垮了。一个尚且健康的老人,还让孩子麻烦、讨厌,何况一个精神病患者呢。李老汉想起儿媳妇那冷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两个女儿虽有着孝心,各人又有各人的家庭和难处。何况,为了生活两个女婿不得不背井离乡,都是贫穷引起的啊。本想着自己下半生会在忙碌庄稼的日子中打发过去。盼着没病没灾的干活干到老死,不等孩子嫌弃,就和老伴牵手而去,谁知道却得了这样可怕的病。李老汉想到这里,感到肺部更剧烈的,像排山倒海的痛感袭来,他一连的咳嗽,看到几乎没有颜色的布单上,浸满了红色的血液。   小村在月光下伤感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李老汉嘴里散发的血腥气漫过了宁静的村庄。小村看到几只狗贪婪的嗅了嗅鼻子,向四处望了望又爬下了,断续的狗吠,更衬托出小村的空旷和孤单;看到李老汉的儿媳妇在深夜里皱眉,然后用被子蒙上了头。小村知道,也许明天,也许是晚几天和他朝夕相处一辈子的村人会解脱痛苦,骑鹤而去。一路洒下的响彻天空的哀哭,伴着黑色轻盈蝴蝶,会在小村旁徘徊许多天。   小村感觉到血腥气更重了些,他抬着手臂擦拭一下,他看到鲜艳的红色血液从自己的胸腔涌出,喷向月亮。就像嫦娥奔月的剪影,那是郁积在心胸无法消除的痛疼。一样珍贵的生命,就因为穷困而显得贫贱,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无奈中痛死。不看到小村之外的人怎么对待生命时,无为的观点还能抵偿心里的痛苦。现在看着别人活得那样掷地有声,自己一生却这样活着,人与人怎么可以有这样差距?小村用目光抚摸一下李老汉灰白的头发,叹息地转过了身。   几百年了吧,小村在这一片土地上走来走去。村中的每一棵树,每一颗小草,小村都清楚的记着。谁家的婆娘脚臭,谁家的男人晚上磨牙,谁家的媳妇偷情,小村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欢笑,哭泣、撒娇、对骂。只要是有人类生活的地方,总有这些琐碎人事。动物像人,人像动物,同样在繁衍这个世界。对错得失,谁能分得清楚?   这样看着走着叹息着,小村看到有户人家还在亮着灯。一股醇香的酒气在夜色里缠绵。小村听到一个年轻的姑娘醉醺醺的声音,像花在夜色里徐徐开放:娇柔,自信,不顾一切。“菊,我知道你想不明白,看不惯我,我才不在乎呢。这个穷地方,真他妈的呆够了。有人骂我婊子,我不过就是多跟几个男人睡觉,从他们身上挣些钱。跟一个男人睡觉和跟许多男人睡觉有什么差别?菊你说,有什么差别?”顿了一会,呜咽的抽泣从窗棂上碰撞出来,碰的月光也摇晃一下。   听见菊在哭着说:“青,你醉了,别喝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晓军这个男人也太没有良心了,出去几年,争了几个臭钱就变心了.”   “不是,菊,你不出去不知道外面世界怎么样,要是我是男人,我也会变心的。这样一个穷地方,这样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穷困女人,谁会希罕呢?”一声瓶子破碎的声音,又一次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青,不能再喝了,听话不?”   “菊,你想想,人都是爹娘养地,谁不想顾脸面,谁不想要一份忠诚的感情?可是现在这个世道还有吗?让我嫁给一个没有爱情的庄稼人,守候着不值钱的贞洁。在一个落后、闭塞的小村里靠到老,这一生连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这样活着有意思?我放荡,不会有人给我幸福,守着这苦日子就会幸福吗?我没有能力干别的,我卖我自己的青春、笑脸,谁他妈的也管不着.我要是有其他法子,我愿意走这条路吗?”   小村感到周身彻骨的寒冷,一股寒流穿过筋肤,小村也打了个寒战,扬头看到月亮也躲在云后面去了。小村不去擦拭滴滴滚落的眼泪。几百年来,他一向的自信和平静,在今夜打的粉碎。一样命运和生命,为何自己的孩子这样受尽磨难。是自己太老了么?是时运没有来到,还是人类自己本身的悲哀?   任泪水洒落的时候,小村感觉到步子迟缓,沉重,有点迈不动了。这时,又看到一个明亮的小屋,发着温和的灯光。是考上博士的大明回家了,大明坐在炕沿和他娘拉家常。小村听到大明在哀求他娘,跟他走。去有蓝天、大海、干净、富裕的城市,享天伦之乐。小村的心情顿时开阔了许多,他想大明他娘一定会喜悦的答应,赶紧离开这贫穷落后的小村的。谁知,娘抓住儿子的手,叹息一声说:“明儿啊,外面千好万好,不如自家穷家好,娘自从嫁到这个村子,就是这里的人,娘已经和这个村子长在一起,离也离不开了。”   月亮从云层里出来了,有着隐约白雪的田野,更显得苍白空阔,月色下的小村也显得清冷而单薄。小村尽力地向前方眺望,似乎努力看外面繁花似锦的新世界。小村想,无论走进来还是走出去,小村都会像父母牵挂孩子似的牵挂他们的喜怒哀乐。孩子们在经历了磨难和艰辛,他们终会走到属于自己各自的幸福所在。小村自己的生命是偶然也是必然,人的生命也是偶然和必然的,无论怎么样,有痛苦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痛苦。   谁家的座钟在鸣响,有节奏的敲打,敲出一统江山的安定韵味。声音掠过光秃的枯枝,坚硬的墙壁,转过身传向更远的地方了。
2005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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