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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暗火

2020-12-14抒情散文杨献平

暗火穿过松林,翻过这座南山,用了大半天时间。顺坡下去,是武安的一个村庄,叫前群村。很大,也像河北这边住着石板房,村前有一条河沟,里面都是千冲万刷的大小卵石。那年我13岁,和另外一个大人,冒着一身臭汗,到村里,穿过几个窄小的巷子,进到一个忘
暗火   穿过松林,翻过这座南山,用了大半天时间。顺坡下去,是武安的一个村庄,叫前群村。很大,也像河北这边住着石板房,村前有一条河沟,里面都是千冲万刷的大小卵石。那年我13岁,和另外一个大人,冒着一身臭汗,到村里,穿过几个窄小的巷子,进到一个忘记了名字人家坐下来喝水。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50来岁的妇女,个子不高,脸色黑,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操一口武安方言。屋里家具很多,正中靠墙处是一张已经油漆剥落的木桌。墙上贴着《薛仁贵征西》的戏曲年画,对面是一个高高的淡黄色衣柜,里墙根放着十几个粗大的水缸,里面盛满了麦子、玉米和谷子、豆子之类的粮食。她迎我们进门,每人倒了一碗白开水,微笑着示意我们喝。我看她家的灶台收拾得还算干净,就端起碗来,不几口,就喝了两大碗水。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村后的山坡上,遍生洋槐树,青色的叶子在风中忽闪,斜了的阳光落在高处的树冠上,也落在没有阴凉的草坡和石头上。喝足了水,我在院子里转,看见左右人家的房子和院子,对面的山坡和树木,还有不少的羊只、鸡群、猪猡和黄色的牛。房背后的似乎有人吵架,声音和大,在河沟和对面的山岩上撞出一大片回声。我听不懂到底因为什么,又相互骂了一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吵架没好口,骂的都是很脏的。   站的累了,我就在她家院子的一块红色石头上坐下来了,想晚上怎么办?回去还是在这里借宿?日光逐渐转暗,深处谷底的村庄暗淡起来。这时候,有一个闺女扛着一把锄头进了院门,看见我,眼睛猛地往里陷了一下,瞬即,脸上也掠过一层颜色。她大约有20几岁,个子不高,很丰腴,方形的脸蛋洋溢着一种健康的肤色,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圆而大,睫毛长得像一挂草帘。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她,走到墙根,将锄头放下来。   下午吃饭的时候,她给我端了一大碗鸡蛋汤面,葱花在上面使得白色的面条显得很好看。几乎一天没吃饭,我早就饿了,想端起来狼吞虎咽,可是她一直就在旁边,没有吃饭,一直看着我。我的脸有点发烧,不好意思吃面,但必须要吃,就用筷子,一点一点地往嘴巴里塞,嚼动的时候不敢把始终牙齿露出来,就鼓着两个腮帮,嚼得不能再烂了,再吞下去,再吃。同行的那个人倒是一点都不羞怯,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吃,满屋子都是吸食面条的响声。   吃过饭,天就黑了,北斗星在山尖上。四周的天幕底部有点发红。我们和他们坐在院子里,有风吹过来,掠过皮肤,像是一层清水,凉爽而又惬意。他们在咕咕哝哝地说话,我没有心事听。时不时看看坐在对面的那个大姑娘。她也不怎么说话,夜色覆盖了她的身体,也收藏了她的表情。这时候,我不再小心翼翼了,而是正面看着她在黑夜中的轮廓。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出院门,看着她出去,我有点着急,也没心听他们的说话了。站起来,在院子里慢条斯理地踱步,平均2秒钟看一下院门。   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外面静极了,连风声都没有,偶尔传来别家婴儿哭泣的声音。再后来,是此起彼伏的狼嚎。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那个大我十几岁的姑娘的脸。在被窝中,我的鼻息中似乎有一种肉体的温煦味道,经久不散。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以前遇到那么多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人,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同来的人在旁边响起了鼾声,我看着微微发白的窗户,忽然想到:她到底在哪个房间睡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没有洗漱,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东边的太阳、山顶上的蓝天和草叶上的露珠。小路上走过来走过去的人。等了好久,不见她从屋里出来,我想是不是早早起来,下地去了?还是在睡懒觉。同行的人说要走,我嗯了一声,没有动身,他再催,我只好跟在他后面,告别。一直走到房后的山岭上,我还在回头看,有几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妇女在玉米地里锄草,可我不知道哪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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