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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过年

2020-09-17叙事散文寂静安然
过年
文/王春梅想也没想,倏忽间,又快过年了。年龄不同,每一个过年的心境自然不同。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太多太多不同于日常的现象及其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的吸引着我们。我生在了物质相对匮乏的六十年代末期

过年
文/王春梅 想也没想,倏忽间,又快过年了。 年龄不同,每一个过年的心境自然不同。 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太多太多不同于日常的现象及其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的吸引着我们。 我生在了物质相对匮乏的六十年代末期。又是姊妹四人中的最小。平时,本就很少的几件衣服,几乎都是大姐先穿、然后二姐。囿于哥哥的衣服总要有别于女孩,才不得不轮到末位的我。而那些被一穿、二穿过的衣服,不是太旧便是肥肥大大的,多不合适。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一咬牙一跺脚,用平时东攒、西攒来的零钱买上几尺花布,先求邻居剪裁好,再找一个有缝纫机的人家,一坐一天的亲手为我们缝制。那种被强烈好奇催迫的我,多半一同前往。亲眼看着母亲辛苦缝过每一道针线。 缝好后的衣服,也只是简单的上身试试,然后便迅速脱下,精心藏好。像珍藏着一个小小的念想。直等到除夕早晨,才舍得拿出来穿在身上。小心呵护中,难得穿上一件新衣服的我们,如同所有已经很满足的小孩子们一样,开心极了。 彼时,大家都没有什么条件。更何况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常年生病的父亲在物质上能带给我们的就更为有限了。 除夕的早餐,仍同往常一样,素炖白菜、热豆包。一年到头,只有除夕晚上,方能吃上一顿大米饭。还有一道经年不变的猪肉炖酸菜。外加一盘三四条煎鱼等。并且,菜里面有肉的日子,最多维持到正月初五,便“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年好过,节好过,日子不好过。彼时,常听大人们如是说。但孩子毕竟是孩子,虽饔飧不继,亦有余欢。 除了日常的遛铁圈、踢毽子,打口袋等传统游戏外,除夕夜里,一个包有一分面值硬币的幸运饺子,同样吊着我们小小的胃口。无限挣扎中,终于熬到难得的接神时间了。突然的鞭炮声先是稀稀拉拉,然后便是一阵紧似一阵,集中、热烈、浓稠,有强烈的淹没感。这时,猪肉酸菜馅的水饺端上桌了。就着晚餐时下来的剩菜,一家人围坐一起,开心的用着。而看似表情平静的我们,却不约而同,均朝着一个隐隐的“小心思”蠢动。吃着、吃着,只听有人咯嘣一声,脸色突然一凛。扫一眼四座后,抿住双唇,上下颚错合着一点一点将匿在食物中的硬币努力喕到嘴边,再低头小心的吐到桌子边上。之后那个高兴啊,像中了头彩似的,满桌皆是羡慕的眼神。直到两三天了,一提起来还得意呢(除夕夜,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代表有福气的意思)! 新年到,新年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除夕夜里燃放过的鞭炮,翌日一早,早有惦记的哥哥一定要“验明正身”( 将所有哑炮一一捡回),方可放心的吃饭。 错失了光荣使命,星散在地的哑炮,像一群落难的兄弟。在一双双斑驳的小手里,无限小心地变化着。倒出来的炮药呈黑色、粉末状,轻飘飘的(弄不好,还会有少许黄沙漏将下来)。呼吸的气流稍微大些便会惊跑它们。收集完后,像拖着一个稚嫩的婴儿,翼翼的将聚拢炮药的纸张平展于妥善位置点燃。只听嗤的一声,魔术般一道耀眼的红光闪现。稍顷,在大家无限欣喜的眼神里,一点一点划过生命的轨迹。一种带有火药味的黄色烟雾瞬间弥散开来。 初一早晨,吃罢早饭(饺子),一年一度的拜年便开始了。 我清楚的记得:母亲约好大娘,带上一身新衣服的我们,按照年龄、辈分,给家族里的爷爷、奶奶们一一拜年。每到一个长辈家里,一进里屋,尚未及爷爷、奶奶完全反应过来,便很自然地一字排开,跪好。先一声叔叔过年好,磕一个头;再一声婶婶过年好,又磕一个头。行了、行了,快起来吧!随着爷爷奶奶的大声招呼,我们小孩子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行礼、磕头(男孩磕头,女孩行礼)。我说的这些长辈均非直系。记忆中,我是无缘见过一眼厚道的爷爷奶奶的。那些叔伯爷爷、奶奶的年龄仅比父母大上三、四岁。但礼节一样不能少。礼毕,长辈们忙着往炕边挪移着油量油量的热火盆,并用火板重新压一遍里面的碳灰,再于上面轻轻拔出一层红艳艳的炭火来。招呼我们上炕、来,烤烤,吃毛嗑;然后从一个打开的旧布口袋里随手抓上一把(毛嗑)出来,塞进我们的上衣口袋。一路下来,囊橐尽满。囿于担心无限香甜的瓜子从中洒落,两只小手努力的捂着两个兜口,步态也明显变得小心起来。而这些不多的零食,同样能使我们欢乐上好几天了。 街上,积雪业已踩实。明亮亮的,有些刺眼。走在上面嘎吱嘎吱的。一会鞋底便粘结起了冰蜡。并且越积越高,像踩着个球似的,不稳起来。乡邻见面,也要马上站定、肃装、抱拳、深深一揖,道一声过年好! 每年的正月十五之前,都有十里八村的亲戚过来小住几日抑或亲亲热热的呆上一整天。在暖融融的亲情氛围里,以一种古老的词源讲诉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记得外婆的生日在正月初四。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母亲总要纠结几分的:大正月的,知道谁会来呀!这是每年春节母亲常说的一句话。 许多年转瞬间过去了。在这许多年里,不知不觉像丢掉了许多东西一样,把对过年的期盼弄丢了。不同的是:时代不同了。如今,人们的生活再不像计划经济时代那样,一个个畏手畏脚了;条件不同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后生们不再过着我们当年窘迫的生活。而我也惊讶的发现:不同的还有:现在的孩子们,对快乐的感知明显没有我们儿时那样敏感了。 现在的孩子,饮食天天像过年。或者单存从多元、营养的饮食出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天是过年,哪天是日常了。穿穿戴戴同样不是问题。什么长的、短的、薄的、厚的,像个光鲜的粽子,每天都被小心的呵护着。近几年,随着每一个家庭经济条件的好转,过年也过出了新花样:比如:传承了上百年的年夜饭大可不必再自行操劳。一个电话,饭店均能搞定;比如:不再像以往一样,老守田园。很多人选择全家集体外出旅游过年。孩子们沾着大人的光,小小年纪,一样海、陆、空,一网打尽。金钱与消费的尖锐锋芒让高度物质化、理性化、实用化、技术化甚至数字化的现代人类,过年变得更为简约与直奔主题。 今非昔比了。 可是,条件无限优越的孩子们,他们对一年当中任何一个日子,都远没有我们小时候对过年的期盼,那样深沉、那样炽烈(早早把日历上除夕那页折个边出来,动则数数还剩几天了)。也很难有我所感受到的惜物、爱物的那种刻骨铭心的快乐。 又快过年了。偶尔,倏忽间,会为记忆中那些最好能守住、留住点什么或心酸或欢乐的深入骨髓的场景,沉默到一种幽杳的思考里。久久、久久:年年过,年年过,年,到底是什么? 冰心在《童年的春节》里除了描写父亲准备新年的娱乐;母亲为家人备办新衣鞋帽;厨师掌管全家的吃食外,又写到:记得我们初一早起,换上新衣新鞋,先拜祖宗—我们家不供神佛—供桌上只有祖宗位、香、烛和祭品。这一桌酒菜就是我们新年的午餐——然后给父母亲和长辈拜年。我拿到的红纸包里的压岁钱,大多是壹圆锃亮的墨西哥“站人”银元。我都请母亲替我收起…… 看来,那时的过年与我们小时候基本相同——过年除了过的物质还有一场精神洗礼。 年,不是过去岁月的结束,也不是新的时光的开始。很多东西无法与之割舍。就像很多东西无法从头再来一样。年,只是一个间歇,喘息、思考,继续前行。 年,是岁月里的一场大戏。来来往往中,我多想把旧时过年那种由衷的淋漓欢喜,送给现在的孩子们。可我清楚地知道:有些时候,我们在给予他们的时候,也正在使他们失去一些宝贵的东西。而这些宝贵的东西,却恰恰是我们用尽所有努力,也无法给予的。
2018、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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