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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榆树上结苹果

2020-12-14抒情散文窦宪君
榆树上结苹果◎窦宪君没有人理我。你们个个急冲冲的,干什么去呢,慢点走,这操场的阳光多好啊,榆树的枝子耷拉下来,风一刮就扑到脸上了,想一想扑到脸上的感觉吧。哦,没有人理我?你们不认识我吗?还是你们听不到我的话?算了,就我一个人好了,一个人在操
             榆树上结苹果
    ◎窦宪君
  没有人理我。
  你们个个急冲冲的,干什么去呢,慢点走,这操场的阳光多好啊,榆树的枝子耷拉下来,风一刮就扑到脸上了,想一想扑到脸上的感觉吧。哦,没有人理我?你们不认识我吗?还是你们听不到我的话?算了,就我一个人好了,一个人在操场上走一走,走一走。我想这个地方,天天想,年年想,想了好长时间,现在回来了,能回到这个地方多好啊。
  那树上结的是什么,红红的,大大的,好多好多,是苹果吗?那些树怎么会结苹果,苹果树才会结苹果。苹果树矮矮的,不会长得那么高大,要顶着天了。那是榆树,我知道,不会错的,那些树在那儿长了好多年了,一直在那儿长,我还和它们一起长了好多年,看着它们长,它们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粗,直到我走了,走了好多年,它们还在长,越来越高,越来越粗,多高多粗也是榆树。榆树怎么会结苹果哪,瞎想也想不出来。
  我不信,要仔细看个分明。我走到跟前去,耷拉下来的树枝上果真结着密实的苹果。伸手摸一摸,冰凉的,滑滑的,是苹果。我有些糊涂,站在哪儿不动,为什么是苹果呢,怎么会是苹果呢。我要摘下来,不想吃,现在的苹果不好吃了,可是,不吃也要摘,摘了看着,那红红大大的苹果多好看。
  我摘了,放兜里一个,手里一个。突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怎么可以随便摘人家的苹果,喜欢也要忍着。它是苹果了,不是榆树叶子,不是到了秋天就哗啦哗拉地掉得遍地的榆树叶子,是娇贵的东西了,凡是娇贵的东西不能随便摘的。可是,我喜欢。这苹果和别的苹果不同,是榆树上结出来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榆树结出的苹果。何况,那些榆树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喜欢它们。
  我得走了,操场上的阳光依然的好,那我也不想留下来了,始终是要走的,现在走多好啊,有了可以拿走的东西,终于有了可以拿走的东西,我就是想找些东西才来的,现在找到了,沉甸甸的。
我低着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越走越快,简直要飞起来。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看看那些苹果,说不定会咬一口,不吃也咬一口。要吃了也许才知道榆树上结出的苹果根本就是榆树的味道,只是披着苹果的外衣,原本就不是苹果。
  一想到可能不是苹果,我就着急了。这时,我突然看见一个蒙着头巾的大嫂,手里拿个扫把,正迎面站着,笑呵呵地瞅着我,就是笑呵呵地瞅着,也不说话。她旁边立着个麻袋,麻袋鼓鼓的,好像装的苹果。大嫂是苹果的主人?我低头看看手里的苹果,突然羞愧难当,自己这是在偷东西呀。我想解释,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
  我说,我说,我只是想摘个苹果留个纪念,就一个,就摘了一个。我不记得兜里还有一个了,我只说,就一个,就一个,有点语无论次,还伸出手给大嫂看。不知道大嫂看是没看,大嫂是不是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我越说越伤心,蹲下去,眼泪掉下来,模糊了视线。我伸出一只手,手指张开,哽咽地说,五年了,我在这所学校生活了五年,五年哪,我就想摘个苹果做个记念。从想就想摘,从前的榆树只长叶子,现在结苹果了,多难得呀。我反复强调这个理由,用五年的时间抵一个苹果,不算过分,不算过分。听不到大嫂说话,只有我在说,不停的说。
  我现在说起这些,叙述梦中的情景,仍然忍不住地激动。我多想和这个情景只隔着门,推开了就可以进去。我想着那又红又圆又大的苹果,想起来就惶惑,冲动,想起来就非常迫切地想去摘回来。
  我一直提醒自己,再不要走回头路了,那是一条无法畅通的路,连梦都不能做得完整,可是,我还是拼命一样地向回走,日思夜想,许多次许多次,向回走的路突然地中断,中断也不能中止我想要回去的愿望。
  能够走回去,悄悄地停留在那里,端详一颗石子,无数颗石子,仔细地辨认它们,它是否在从前的某一天,某一个黄昏被我踩过,踏过,或者被其绊倒过。还有一张张曾经朝夕相处的脸,看着他们走过来和我说话,笑,却发不出声音。我开心,然后难过,想他们,无依无靠地想他们,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我一样回来。
  我还奇怪哪,在大嫂面前怎么就哭起来了哪,为什么要哭哪,哭的时候多难为情。可是,能哭出来多好呀,哭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丰富,这生活能让人丰富起来的东西不多了。能看到白白的泪花涌出来,这些泪花决不逊色于河水里涌动的水花。
  我喜欢水花。河里水花多的地方通常是石头多的地方,石头多的地方才会是水花多的地方,没有石头硌着,水也不会开花的。这让我联想到好多事情,关于苦难,曲折,莫名的遭逢,阴霾的天空之后。
  榆树上能结出苹果,我强烈地想要摘取苹果的欲望,它们是多么的合情合理,那苹果本应属于我的,是无数个梦想之后,又一个梦想的影子。我觉得自己也像影子了,谁会和一个影子一样的人计较,谁会和一个爱做梦的人较真哪。那个好心的大嫂就是和我笑,她懂我,所以她不问。她是谁,她是命运之神吗,是命运之神在向我展开笑脸吗。
  我又有点像说梦话了,本来我一个人说梦话就好了,为什么你也要说哪。你说,你后面是阳光,对面是我,中间是你,这是多么好的生活,你为什么要做影子哪。
  我抬起头看看,再回头看看,我没有看到自己,也没有看到对面的人,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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