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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母亲为我们召唤灵魂

2020-12-14叙事散文李有旺
我乔迁新居的早上,阳光初露,天空蔚蓝,一家人喜喜欢欢地从原住所出发走向新居。这一天出发的日子,是母亲早就托“先生”定下了的。母亲说,这天日子最好,顺顺畅畅,大吉大利。父亲依照母亲的安排,手端一个火盆,走在最前面;我们背着行李家什,母亲左手提
  我乔迁新居的早上,阳光初露,天空蔚蓝,一家人喜喜欢欢地从原住所出发走向新居。这一天出发的日子,是母亲早就托“先生”定下了的。母亲说,这天日子最好,顺顺畅畅,大吉大利。父亲依照母亲的安排,手端一个火盆,走在最前面;我们背着行李家什,母亲左手提着一口饭锅,右手牵着我的儿子,儿子的小手也拿了把饭勺。母亲说,进新居要先“进火”,要用火在新房里煮点汤圆吃,预示今后的日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进新房的每个人都要拿一点东西,手不能空,今后才吃用不愁。母亲还说,等你们把汤圆吃了,我再给你们叫一个魂,你们的魂就回来了,今后就安安稳稳、舒舒心心了。   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娘家在“云深不知处”的深山里,祖祖辈辈都以农为生。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老在农村的母亲沿袭着农村传统的礼教,母亲对祭祀、拜祭等农村“文化”极其熟稔。每逢祭祀节日,母亲烧纸、焚香、磕头、祷告,虔虔诚诚、恭恭敬敬、神神秘秘、认认真真。母亲做这些事情时,任何人都插不上手,也插不进口。母亲等我们吃过汤圆,让我们坐在堂屋正中,她关严堂屋门。手持一把米,走到房子大门外,边叫“阿旺。阿芳,愉康,回来喽,回来喽”,边把米撒向屋里,我们依照母亲所教,在母亲喊我们乳名的时候,边答应母亲“回来喽,回来喽”,母亲边喊边把米撒到堂屋里。母亲撒完米,把早就准备好的“叫魂线”栓在我们的左手腕上。母亲给我们栓的“叫魂线”,是她平时缝补用的普通的线,只是这线分红线和黑线两种。黑线意味着是吓着,红线就代表我们的魂魄。母亲说,叫了魂,栓了“叫魂线”,我们丢失的魂魄就回来到我们的身体上了。我敬重地让母亲给我栓“叫魂线”,愿能如母亲所说,我能人魂不离;妻子摸着母亲栓的“叫魂线”,露出似信非信的表情;三岁的儿子摸着奶奶系的“叫魂线”,他说,奶奶栓的“叫魂线”很好看。并对坐在屋里的其他人炫耀说,你们没有,只有老爸、老妈和我有。   母亲为我们召唤灵魂,那是自发生在我新居的那件突然其来的事情发生之后,母亲和父亲风尘仆仆地从农村赶到县城,母亲一见到我们,就老泪纵横、万分怜惜地搂住我们,说,儿啊,儿媳啊,孙啊,你们年纪轻轻,就碰上这种人命事,你们吓坏了。母亲搂着我们啜泣一阵子后,表情坚定地说,等搬进新家那天,我为你们叫一个魂。   母亲说的人命事,就是发生在建我的新房后期的一件事情。本来主房已经建好了,就等着把围墙和场院外的大门建好,就可以喜迁新居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这句话不错。真正理解这句话,是需要有经历的。就在我建场院外的大门的那一天,天气晴朗,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就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谁也料想不到会发生意外事故。当一个五十多岁的建筑工人爬上大门顶部的时候,我正领着儿子在场院里观看他们用沙浆水泥浇灌场院。大门的顶部有一块已经浇筑多天的水泥盖板,老工人是在工头的授意下上去的,他要去接砖块,因为水泥盖板四周还要砌上一些砖头。就在他刚走上盖板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水泥盖板突然仰翻过来,五旬多的老人手脚已经不灵活了,他也可能想不到要跳离盖板了,就这样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从盖板上掉了下来,紧接着约一吨半左右的水泥盖板也翻落到他身上,听不到老人的呻吟,老人整个已经被盖板盖在下面。老人落身的下面正好在场院中,场院里已经铺满坚硬的小石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在场的人一时惊呆了。等大家醒悟过来,七手八脚掀开盖板,才听到老人微弱的呻吟。老人的头部被击破,身子骨已经压折了,头部、口部、鼻孔、眼睛鲜血直流。当我们以一步当作十步走的速度把老人送进医院抢救,约莫一个小时,医生向我们摇了摇头,老人也停止了呼吸……   事情圆满处理后,我的建房也因此停工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尽管为了找够赔款很伤精费神,但更多的是让我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使不出力气,我常常会回想起那让人过目不忘和惊心动魄的一瞬,也常常会想到那个老工人从盖板上掉下来的样子,一想到那些情景,我禁不住心中发毛,脸上出汗。每到我的新居点,就感觉阴森可怕,就好象又听到水泥盖板掉落的声音和老工人的呻吟,好象又见到水泥盖板压在老工人身上的样子和大家七手八脚掀开盖板救出老工人的场景。为此,常常吃饭不香,睡觉不宁。有时常常在梦中惊醒,醒过来全身冷汗湿透;遭遇了此次事故的妻子一度时间内也面黄肌瘦,晚上要到深夜才会安睡;三岁的儿子更是刚刚睡下,不长时间内又哭喊着惊醒过来……   搬进新居了,环境变了,心情好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不愿提及的往事也慢慢淡漠了。尤其是戴上母亲栓给的“叫魂线”后,也许是心理的原因,害怕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不愿提起也不愿想起的情景也不再闪现眼前了,吃饭也香了,睡觉也宁了,宽敞明亮的新居里,常常传出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母亲的“叫魂线”还栓在我们的手上,母亲说,不能解丢了,戴着它,直到它自己给自己下岗为止。前几天,当我和妻、儿正在场院栽花草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吓闪了聚在门后的小鸡小鸭。原来是母亲来了,母亲一进门,看看我、看看她的儿媳、看看她的孙子,满脸灿烂地说,你们的气色非常好,你们的魂让我叫回来了。儿子扑进奶奶的怀里,说,奶奶,我的魂回来了,那天你帮我叫的,你还记得么?母亲高兴地说,回来了,都回来了。   我们相信,我们的魂确实是回来了。
2005.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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