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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地平线       

2020-12-14抒情散文陈元武
我一直追赶着它,它却总是远远地将我抛弃在后边―――博尔赫斯地平线是大地母亲的产床,当我天天目睹太阳从她的子宫里脱盈而出的刹那间,感觉到那种恍然而悟的幸福。太阳新鲜得像初生的婴儿,而就在一个夜晚之前,他还是那么的苍老、疲惫地跌入了群山的怀抱中
               我一直追赶着它,它却总是远远地将我抛弃在后边
           
                 ―――博尔赫斯   地平线是大地母亲的产床,当我天天目睹太阳从她的子宫里脱盈而出的刹那间,感觉到那种恍然而悟的幸福。太阳新鲜得像初生的婴儿,而就在一个夜晚之前,他还是那么的苍老、疲惫地跌入了群山的怀抱中,溅得满天血色苍茫。郁郁沉重的黄昏,让思绪变得宁静而忧伤,我在黄昏中远眺着那一群归鸟的行迹,它们静穆、疲惫、在通往归巢的最后旅程里缓缓地划开苍茫的黄昏,融入越来越暗的天幕中。听得见树梢风的呼啸,树桠挑开狂疾的风阵,让风跌跌撞撞、脚步变得凌乱而无序。地的草一阵阵地被风惊动,在悚然间惶然不安地摇曳着。落叶在风中起起落落,刮在地面上发出枯索的声响。这些是日落前后的天空与大地,自然的一天在悲壮的气氛中悄然落幕了。由群山组成的地平线,成为太阳最后谢幕并消失的地方,“我等待着他们的出现,看着他们一步步地迈向死亡”(博尔赫斯)生与死在夜的怀抱里毫无间隙地联为一体,像一条阿累尼乌斯曲线,无始无终,我们看见的是它在一天里的生命历程,同时,我也付出了我生命长度中的一天。而我一无所得,古人称“夜为昼之余,寒为暑之余,冬为岁之余”,我仅仅得到了一次目视它从升到降的历程,然后又再下一次目睹着它从另一个地平线上升起。地平线,从遥远的东方一直连到西方,环视大地,无始无终,浑然为一体。我是一粒遗落于大地之上的尘埃,仰视着太阳的诞生和成长。   成吉思汗在小时候曾对日落之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一生都在寻找神秘的日落之地。他一生攻城掠地数万里,创建下辽阔无边的庞大帝国。他的帝国让一只神鹰飞断翅膀也无法到达边界,他的骏马在一次次的长途跋涉中倒下并死去。然而,他始终无法实现亲眼看见日落之地的夙愿。蒙古的弯刀寒光闪闪地掠过中亚、西亚、小亚细亚、北非、东欧罗巴的广袤大地,骁勇的蒙古士兵一路追逐着西去的太阳,风尘滚滚而去。那一轮神秘的太阳永远在他们的前方闪曜着,让他们心怯气短,望尘莫及。崇拜勇力和杀戮、信仰至高无上的天空与广阔无边的大地,迷信于武力征服的成吉思汗病薨于征讨西夏的途中。临死前,他长叹生命的短暂和渺小,年方花甲的他就已发苍苍、视茫茫,在六月的暑天里,躲在六盘山上避开狂燥的盛夏。面对突如其来的地震,他害怕了,他第一次承认人生之不可为,太阳永远是太阳,长生天永远存在下去,而他成吉思汗不能,牛羊骆驼会衰老,他的母亲月伦适会衰老,他的妻子孛尔帖会衰老,他的辇舆高不过肯特山,他的马队长不过斡难河,他的神骏跃不过班朱尼河。他可以弯弓射下飞得最高最快的海东青,他射不下那一轮脚步匆匆的太阳。他的钢刀再锋利,也斩不断时间的长链。他羡慕而无奈地望着西方那遥不可及的地平线,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在里海边,他望着蔚蓝的海水,长叹一声,扬鞭而返。   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玩耍,有时候,望着从头顶飞过的大雁,羡慕极了。心想,不知道它们从哪儿飞来,要飞过多远的路程?为什么那么悠闲自在,一点也看不出疲惫的迹象?整齐地排成长阵,忽而“人”字型忽而“一”字长蛇,不断地变幻着队形。而我们跑不了几垄田就气喘咻咻、上气接不上下气。我们用尽全身力气扔出去的土坷垃,也不过电线杆梢头高。可大雁却能飞得那么高!高过远处的壶公山峰。它们不停地飞着,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而地平线仍然在远远的地方,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那里,因为,地平线比壶公山还要远得多。我第一次远足去探山,当我爬上海拔一千多米的壶公山往南边看去,仍然望不到地平线的尽头,就像我白白走了那么长的路一样,我还是离着地平线遥遥的。那时的惊骇是难以形容的,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微茫,在高高的山顶上,望着山下熟悉的大地,那些房屋变得如此渺小,就像我们玩过家家时捏的一些玩意儿,路像面条一样曲里拐弯,河流像书包的背带一样。仰望天空,依然那样高远不可及。天空的云朵离着我们遥远而迷茫,太阳缓缓地爬升,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与天相接。我们在山顶强劲的山中像芦苇一样摇晃着,直到害怕起来,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像芦花一样飘散无踪。   第一次坐飞机从北京到厦门,一路云天,俯视万里云海茫茫,大地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再往远处瞧,想着那地平线的尽头就是目的地了吧,可是,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飞机在浩瀚的天空里像一只大鸟一样,飞着飞着,华北大平原、黄河、长江、南方的丘陵、崇山峻岭……在那些像皮肤褶皱一样的山岭上空,我依然看不见大地的尽头,那时的心情是多么寂寥,失去了依托的我空荡荡地飘浮于一万米的高空中。等到了厦门高崎机场,当飞机的轮胎擦着跑道发出刺耳的响声时,我的心情重新被激活。终于又回到了地面。从机场出来,的士在平坦的水泥路上疾驰着,两旁的物体迅速地往后移动,那种速度感强烈而刺激。我纳闷:刚才在天上,那么快的飞行速度,怎么没有感觉出来呢?后来想想。觉得好笑,因为那时我离着大地太遥远了,所以,想像不出以何种量度来形容天空与大地的辽阔,万里是何种概念?就是月球与地球距离的三十八分之一。万米高空,就是十公里高程,二十华里,在地面上就是我家到壶公山的距离。用来形容地平线离我的距离,用数百公里够吗,不够,数千里够吗,不够,《庄子•秋水•逍遥游》里说,“其广也不知数千里,扶摇而上,不知几万里也……”而我们的身高不过两米(大多数如此),食不过一陶钵,饮不过一壶浆,卧不过七尺之榻,寝不过一丈之室,跃不过数尺而蹶,跨不过三尺之篱。我们想像的空间与我们真实的身体大小相去何止几万里,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然何尝不与蜉蝣相似?苏子愀然而变色,只因为闻箫声之呜咽:“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他的生命只不过是岁月长河里偶然溅起的一朵浪花,它在转瞬即逝的美丽瞬间,闪烁出无比的光彩来。苏子已经消逝于岁月长河的深处,而苏子的文章却如星月般永恒辉耀于天空中。   就像一千年前成吉思汗在里海边的一声长叹,我们永远也追逐不到那遥遥在前的地平线。博尔赫斯在印加高原上一声长叹:“高高的权杖在朽烂,神啊,在高远的天际遨游。金色的羽毛四下飞散,太阳的光芒让我窒息而失明……什么地方是你的归宿?辽远的大海?深不可测的大地深处?你的光芒消失了,还给我短暂的安宁和静谧。谁托着你巨大的身躯?又如何托得住你寂寞的灵魂?……”在印加帝国的祭台上,看不见神鹰的身影,只有虚空、虚空……寂然无声的灵幡已经腐烂,散于尘埃。灵咒和精神的图腾化为断裂的碎片,一切都逃不过时间的锋刃,光荣与梦想、灵与肉、伟大与渺小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当夜晚即将过去的时刻,初升的太阳升起于地平线上,只有永恒的太阳才能够远于地平线而存在,高于天空而行走。   一缕微风吹过大地,一阵旋风扶摇而起。地平线,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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