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抒情散文

抒情散文

[原创] 不许放空枪

2020-12-14抒情散文敬一兵
赖鸡子又来信,说他已经没有在火车上干邮政押运员了,那活计辛苦,现在提前病退下来,在家门口摆了一个炒货摊摊,花生、瓜子什么的还走得不错。信的结尾处,没有忘记说那句话:不许放空枪!儿时已约定,今后大家就用这句话来表示招呼、问候。所以在后来各奔东
  赖鸡子又来信,说他已经没有在火车上干邮政押运员了,那活计辛苦,现在提前病退下来,在家门口摆了一个炒货摊摊,花生、瓜子什么的还走得不错。信的结尾处,没有忘记说那句话:不许放空枪!儿时已约定,今后大家就用这句话来表示招呼、问候。所以在后来各奔东西的日子里,每每听见或是看见这句话,自个儿便会心一笑,几个顽童凑在一起恶作剧的情形,历历浮现。   三十七、八年前,我童年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成都罗锅巷的一个机关宿舍的大院里度过的。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电视是个啥模样,所以,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最大愿望就是在星期六晚上,去父亲工作的机关里,看一场坝坝电影。坝坝电影翻过来,倒过去放映的都是《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和《海港》等革命样板戏,里面的许多台词,能倒背如流,就连儿时的小伙计,除了我与赖鸡子,取的绰号也是戏里的人名。比如大四四长得胖,绰号便是胡传逵;小弟儿个子矮,戏称鸠山;成明天生一对贼溜溜的眼睛,被唤为座山雕。平时,自己喜好和他们在一起玩耍,什么玩意儿时髦,就专门玩什么。   这不,拥有一副威力强大的弹弓,是我们心里羡慕的目标,说不定现在的孩子,就是拿着钻石作交换,当时的我,还有我的小伙伴都是不会愿意的。我们手里的弹弓,是自己做的。做法很简单,取来一枝树叉,将其削成大小适合的三叉状,或是拿来一段铁丝,用钳子夹住,曲成三叉状,其中两个叉短些,另一个叉长些,以便手握着,然后在两个短叉上,分别把橡筋或是松紧带的一端拴上即可。那时候,院坝里的树子,遭了不少的皮肉之苦和断臂之痛。座山雕的弹弓做得最精致,惹得大家心里痒痒的,鸠山看着更是眼红,于是模仿《红灯记》里的对白,向座山雕讨要道:座山雕,赶紧把“密电码”唰唰唰地交出来。座山雕一千个不愿意地回答:鸠山,老娘我儿子李玉和就是坐大牢,也不会把它交给你的!借去使使到是可以。鸠山听罢此话,立刻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先是用手将其卷成筒状,然后使上吃奶的力气,用手指把它捏扁捏紧,再弯成“V”形,拿过座山雕手中的弹弓,把这“子弹”往橡筋上一挂,身子做了一个弯腰满弓射月的姿势,对着天空用弹弓把子弹弹了出去。喝彩声中,那子弹飞得老高老高的。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许多的大人下班回家了,瞬间,院坝里几乎所有的窗户,都传出了孩子们欢快的叫声,今晚坝坝电影要放《平原游击队》。赖鸡子、鸠山、座山雕和胡传逵与我坐在一起,一个个象鹅那样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盯住挂在两棵电杆之间的白布,被上面晃来晃去的李向阳、松井的影子,痴迷般吸引。胡传逵尿急憋不住了,对着我的耳朵说了句“记住我不在时演的啥子,等会儿讲讲”后,慌乱挤出人群,大约三十秒的工夫,他就一溜烟钻了进来,全没了《沙家浜》里胡司令的风范。估计他的尿,也只洒了三分之二。电影演完了,小伙计们的心,也早随李向阳去了,个个依依不舍,站在坝坝里议论。胡传逵连忙问我:我那个的时候演了些啥子?我兴奋地伸出右手,比了个枪的样子,高高朝天举起,对他说:李向阳在地道里对游击队队员这样喊的——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   既然李向阳手里的枪是不放空枪的,我们手里的弹弓也不是吃素的。那个年代,电影对我们的影响,远远比父母伸出火钳般的拇指与食指,拧着我们的耳朵进行教育的影响,还要深刻得多。《平原游击队》的情形,牢牢地刻在了我们的心里。跃跃欲试中,我来了灵感。院坝的围墙,上面镂了许多梧桐叶形的洞,墙外是一条街道,来往的行人很多,眼睛从墙的洞里向外望去,情景就象李向阳从地道的窥视孔里,向外面的鬼子望去是一样的。我把这个“战争”的主意一说,小伙计们顿时欢呼雀跃。旁晚,我站在离围墙较远的坝坝里,为小伙计们望风,赖鸡子坐在墙上,替围墙内的同伴侦察“鬼子”的行动,鸠山、胡传逵和座山雕则手持弹弓,守在墙洞的一侧,随时准备射击。突然,墙上的赖鸡子高喊: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大家明白,有“鬼子”来了。“嗖”的一声响,子弹从鸠山的弹弓上发射出去,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一位大妈的脸。街上的大妈手捂火辣辣的脸颊,怒目直射赖鸡子,骂人的嗓门赛过河东狮吼。同时,吼声也惊动了各位的父母,见胡传逵的妈妈,手拧扫帚向我们走来,我赶紧示意大家撤退。一支刚组建的游击队,顿作鸟兽散。   之后,各家的父母都不约而同地教育自己的孩子说,那个顽童调皮,不是好娃娃,以后不准到他家去串门。虽然形势严峻,童心却难以泯没,我耐不住寂寞,还是悄悄跑到赖鸡子的窗外,变着声音喊道:不许放空枪!凡是听见这喊声的“游击队员”们,自然心领神会。慢慢地,“不许放空枪”这句话,就成了我们之间招呼、问候的约定暗号。   目光再次收回到赖鸡子的信中,很怀念小伙计们在一起度过的纯真时光。昔日的小伙计们,转眼间变成了如今的孩子们的家长了。一切情形也都在急速的变化:院坝没有了,邻居搬走了,“游击队员”们东西南北了。如今我一打听,才知道座山雕在中国人民大学当教授,鸠山成了美籍华人,胡传逵也摇身一变做了县太爷,只有“游击队长”赖鸡子的处境要艰难一些。试着与他们联系,还都成功了。当他们分别听见“不许放空枪”时,均会心地哈哈大笑。其实,昔日的小伙计们心里都明白,虽然我们现在的身份,与儿时的恶作剧对比,显得有些滑稽,但那句“不许放空枪”的话,却是刻骨铭心,乡音未变。因为,岁月的沧桑,让我们明白,为人处事、待人接物,一定要真心诚意,绝不能够对朋友说假话、说空话。可以认为,我儿时以来感觉最深刻、最亲切的一句话,就是:不许放空枪!   忘记告诉,赖鸡子的真名,叫做赖诗炽。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