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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沙漠的田野

2020-12-14叙事散文杨献平

沙漠的田野夏天,是整个巴丹吉林最美的,可我很少走到它的中间去看,总是很远地,站在树荫下面,或者在围墙的根部,在风吹的凉爽之中,看见不远处的田野。村庄在浓密的杨树树荫下隐藏,偶尔露出的房屋大都是白色的,还有灰色的,有的陈旧,有的崭新。正午的
沙漠的田野   夏天,是整个巴丹吉林最美的,可我很少走到它的中间去看,总是很远地,站在树荫下面,或者在围墙的根部,在风吹的凉爽之中,看见不远处的田野。村庄在浓密的杨树树荫下隐藏,偶尔露出的房屋大都是白色的,还有灰色的,有的陈旧,有的崭新。正午的炊烟缠绕树木,又在树叶中消失。偶尔走动的人步履缓慢,手提农具、青草和吃食。田地一边大都是草滩,草滩中间通常都有一泊长满水草的海子,水发绿,阳光在上面,与弹出腰肢和头颅的蒿草一起摇晃。   草滩上有骡子、马、驴子或者牛,它们不怕阳光的爆晒,长有毛发的身子看起来油光鉴亮。在炎热的正午,到处倒是安静,几乎没有蝉唱,牲畜的叫声比汽笛更为嘹亮。村庄和田野之外,便是微绿的戈壁滩了,微绿的东西是骆驼刺和沙蓬,稀疏的枝叶贴着灼热的地面,远看,到处都是熊熊的气浪,有时感觉像水,水声喧哗,清波荡漾。   田地里的棉花开出淡黄色的花朵,有些黄蜂在其中繁忙。阔大的叶子密密艾艾,有风也不动摇,只是棉花的头颅东摇西晃,相互摩挲。再一片田里的麦子躯干和头颅尚还青青,整齐摇摆,似乎集体的舞蹈。还有田里的苜蓿,好像已经长了很久,一棵棵匍匐在地,背面发灰的叶子像是羞涩的面孔,从密集的缝隙中,看着它们之外人和事物。   清晨风如水洗,跑步时,多出几十米,就是村庄和田野了。农人们似乎都起得很早,我们经过的时候,田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这时候,露珠很大,密集成群,等他们走出来,裤腿湿漉漉的,鞋面上还沾了不少的粗砂子。有的农人会朝我们看看,但无法辨清他们的真实眼神和表情。有些头包花布毛巾的女孩子,看人的脸和眼睛都是斜着的,慌乱而不定。那些上了年纪,或者婚后的男子女子,倒是很大胆,脸上堆起的神色本真而鲜明。   再远处,不少的海子,在逐渐稀疏的草地上,风吹的涟漪,似乎巴丹吉林眼角的皱纹。有些海子里面养殖了鲫鱼和河虾,有些人在夕阳下垂钓。这些海子一边的戈壁滩里,生长着甘草——它们的根深过了地面上的一层楼房。每年春天时候,附近的几个学生专门放假2天,要学生们挖甘草,一个人要挖20公斤,他们叫做“勤工俭学”。我见过最长的一根甘草,两个人轮着挖了两天,挖了50公斤,还没有挖到根。   远处的苍茫是戈壁的,也是这个世界的。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在夕阳下面,骑自行车,沿着四轮车趟出的道路,曲折前行。一个人在戈壁上行走的感觉,是孤独的,那种孤独在傍晚更其深重。有一次,路过一座沙丘之后,突然看到一大片戈壁上的坟墓,有的没有墓碑,有的用黄泥做了一个,上面的名字早已模糊不清。微微隆起的土坟当中,在渐渐入暮的傍晚,散发着一种腐朽的,令人沮丧和恐惧的味道。   夏天的晚些时候,芦苇是最美的,这时候的巴丹吉林沙漠,除了这些高挑羽毛,在变凉风中整齐舞蹈的植物,再没有什么更能令人想到诗歌,想到将军的盔缨和悲怆的沙场征战了。我很多次微芦苇写诗,一个人坐在风吹的芦苇丛中,抚摸着它们即将干枯的叶子,叹息,想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想周围和那些远去的事物。美的,必然是悲的。我重复这样说着,像一个孩子一样,在风中的芦苇丛中,一直到日暮黄昏,虫声四起。   棉桃接连爆开,深夜的野地,没有人听到它们整齐的声音,还有安静的正午,除了马路上偶尔的汽车奔驰。棉桃的爆裂让我想起,某一种方式的自我杀戮和释放。这时候,最美的女孩子也没有棉花洁白,再朴素的诗句也没有棉花朴素。棉花的叶子开始枯萎了,先是打卷,由叶沿向内,一天一天,最终蜷缩成一只只黑色虫子。   西瓜早就成熟了,还有一些留在地上。再毒热的阳光,还长在藤蔓上的西瓜内瓤也是沁凉的。那些在戈壁深处种植白兰瓜和哈密瓜的人,早早出来寻找买主了。周边的村庄开始忙碌起来,田野当中,到处都是屈身棉花的人,孩子们坐在架子车上,或者在附近的苜蓿地里,追逐打闹,抑或安静。每一个人的脸膛都是黑红色的。有漂亮的眼睛露出来,宝石一样闪亮。   这些年来,在巴丹吉林一边的绿洲,我看到的田野大致如此。果实不仅悬挂高处,也在地下。入夜之后,先前翠绿的绿洲一片漆黑,风中的树叶发出清脆的响声。宽阔的渠水带着上游的泥浆、草屑和肥皂泡沫,无声的流动在田地当中发出咕咕的声音。风凉的时候,就是田野终结的时候。清晨的冷风,时常让我感到一种远离的疼痛。一个夏天过去,一次田野的消失,时间交替,一个人,我总是在这个时候十分清醒,在很多的睡梦当中,看到大片的田野瞬间消失,看见更多的茅草根根断裂,梦见自己一下子老了,一个人坐在一堆金黄的麦秸杆上,长时间地昏睡不醒。 2004/04/17午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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