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妹妹

妹妹
江南雨 因为工作的便利,朋友的亲朋好友、亲戚的亲朋好友，难免会托他们请 我做点事。什么事？好事：为一对对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摄像，留下那美 好、甜蜜的一段璀璨回忆。

金榜题名、喜结连理，这都是人生中的大喜事。如果手头上的活不急，既能满足亲友的请求，有能沾点喜气，我又何乐而不为？

前两天，就有朋友的朋友结婚。接到朋友的邀请电话，我一口应允。小伙子是军人，和我同住一城；新娘的家在安徽蚌埠。因为我们这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必须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接回新娘。于是，凌晨四点，我们便乘车出发。在这之前，我已经在新娘家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一上车，歪 头便睡，一路呼噜声跨越了两个省。正迷糊中，有人叫醒我：师傅，新娘娘 家那边来人接我们了。你就跟他们的车，在前面先走吧。

下车，又上车。

看到车的后座位上坐着两个女孩。一个胖乎乎的，看上去好象很健谈。另一个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和我一样瘦弱：齐耳短发显示出她的干练；一双亮晶晶、似乎会说话的眼睛里，却明显带着几分忧郁。当然，说忧郁好 象不大贴切，就是欲言又止、欲说还羞，心里颇为复杂的那种。我想，他们 应该是新娘娘家那边请来送亲的吧……车到新娘家，先是热情款待。接着， 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再接着，新郎为新娘献上一束结满了爱情的鲜花。在这个过程中，我在摄像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发现那个和我一样瘦弱的女孩， 一刻也没有闲着：她一遍一遍地为新娘整理本已可人、熨帖的婚装；她认真且仔细地将新娘胸前的鲜花摆正，尽管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早已在岗位上恪尽职守；她为新郎、新娘“咔嚓咔嚓”一个劲儿地拍照……那忙乎劲儿， 就象自己出嫁一样。可她好象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忙着。她的眼睛 里，始终滚动着羡慕与流连交织着的感情光芒。

这些程序结束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从人群欢乐的海洋中挤过去，在新娘的面前转身、俯身。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腼腆、羞涩。我猜想，他一定是新娘的弟弟了。新娘俯下身去，把红扑扑的脸庞贴在他的肩上，把 红扑扑的脸庞贴在他的手臂上。

开满鲜花的轿车，和着《大花轿》的节拍，在小巷里快活地行进着。

迎着婚车，我在前面继续摄像。那个女孩的身影又闯进了我的屏幕。乡 村的道路凹凸不平，她高一脚、低一脚地跑着。她的手中依然紧握着那台照相机，似乎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完整地记录下来，变成永恒……车到市区，我们终究要分手了。她慢慢地走到前面的婚车旁，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 探过身，向车窗内送去她深情地张望。然后，她转回身，一边向我们的车走近，一边挥手：“谢谢！”

我注意到了这一切。虽多愁善感，但我自信，我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可那一刻，我的肩头竟扛不起一句“谢谢”的重量。我更不敢看她那双亮晶晶却写满了忧郁的眼睛。我把车窗轻轻摇起……女孩的身影越来越小、 越来越模糊。车窗外，大片大片盛花的油菜，一排排地隐去。它们那随风摇 曳的身影啊，多么象那匆匆忙忙的女孩……

我在电视台的制作室，为这场婚礼的摄像作简单的剪辑。那双忧郁的眼 睛、那张瘦削的脸庞，总会在我的心里跳动。当新娘把刻录好的碟片放进VCD，画面上又出现了那个女孩时，她向我介绍：“这是我妹妹，单纯得象个小孩。”

妹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不就是用亲情与血缘写就的那个名字吗？ 这不就是那个与姐姐朝夕相处、把对姐姐的祈祷与祝福深藏在心底、现在自己却要行单影孤的女孩吗？！

为了那难以忘却的忧郁的眼神，以及它背后隐藏着的一切，我多么也想 叫你一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