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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在不堪中微笑的男人——韩道国

2020-12-14抒情散文扁舟一叶
人在世事涌动的激流中想掌握自己的方向,哪怕散淡一点,糊涂一点,为的是求得今生看淡一些再看开一些。可是千百年来人类重复着相同的心事,重复着相同的磨难,一本本彻悟的告戒文书唤醒几个梦中人?事大事小,事正事邪终究都无法抛开“财色”二字。清也为此苦
  人在世事涌动的激流中想掌握自己的方向,哪怕散淡一点,糊涂一点,为的是求得今生看淡一些再看开一些。可是千百年来人类重复着相同的心事,重复着相同的磨难,一本本彻悟的告戒文书唤醒几个梦中人?事大事小,事正事邪终究都无法抛开“财色”二字。清也为此苦,浊也为此苦。   想象在几百年前那个年代,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过着相对平稳的生活,他们的叹息,欢笑,眼泪,无论是苦难、麻木、折磨、富贵、温柔,都化成了浮云最终随风而去。繁华和冷清的岁月顺水漂流,人最终抓住什么?生命不到最后,总不能解悟,即使解悟又怎么样呢?佛前求拜了几千年,有几人求得正果的?《金瓶梅》就是在这样一种情绪中,劝说苦难中挣扎的男男女女,劝到最后自己也疑惑起来,只好向虚无中寻求超脱之路。真正的人间离开了这些打打闹闹,还有什么生的趣味呢。作者深谙其道,所以把小人物,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刻画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   读《金瓶梅》从没有一个偷情故事情节让我如此惊讶,这样惊讶完全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怔忡。我是在这样一个细节一下子记住韩道国这个人的。   西门庆为巴结翟管家,把韩道国的女儿爱姐嫁了去。更没有想到的是,后来的爱姐在这个充满纯粹肮脏欲望的男女世界里成了守节的标志。虽然爱姐开始对陈经济也是一种情欲上的挑逗而陈经济也算不得上好人,最后的结尾却是行为放荡的王六儿的女儿爱姐为陈经济守贞节,使整本散发腐朽污浊之气换了另一种意味。我不知道怎么更深刻理解作者的寓意,但是这样的寓意在如今这个时代,怕早已变了味儿。其实,一个时代与一个人的关系多远多近呢?平凡普通的人执着地按着自己的意愿活下去,不足为他人所说道。   韩道国就是这样出场的:且说西门庆新搭的开绒线铺的伙计,也是不守本分的人。姓韩名道国,字希尧。其人性本飘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前,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自从西门庆家做了买卖,手里财帛从容,走路就摇摆起来,人见了不 喊他韩希尧,只叫他“韩一摇”,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人又称外号:韩捣鬼。这里把韩道国人品刻画的不堪。对韩道国人品的刻画开始的铺垫是写他兄弟韩二捣鬼跟嫂子,作者对韩道国兄弟对嫂子的暧昧关系有意避开的,韩道国自己倒没有对此事感到一丝的羞愧,在老婆和弟弟被官府抓去的时候,还上下打理保他们出来,倒是作者在这里叹息一声:   谁人挽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正因为这个缘故,西门庆才勾搭自己的伙计的老婆王六儿。王六儿兴许就是亡留吧,西门庆最终也算死在此女人手中。这是作者写书的旨意,可是笔落王六儿身上的时候,却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一个实实在在要吃要穿活着的女人。韩道国回家来,老婆如此这般,把西门庆勾搭之事,告诉一遍。老婆道:“他到明日,一定与咱多添几两银子,看所好房儿。也是我输了身一场,且落他些好供给穿戴。”王六儿淹淹润润,嬝嬝娉娉。檀口轻开,勾引得蜂狂蝶乱;纤腰拘束,暗带着月意风情。这样的女人,好色的西门庆岂能不爱。   这样的一个平静的夜晚,清风吹过的时候,是否会听到油灯下絮絮叨叨男女之间私语。若是正好是个有月亮的晚上呢,冷静地打量着世间男男女女过多的悲欢离合的故事的月亮,听到这样一番话,会是怎样的感觉?叹息、摇头还是悲哀?韩道国听到老婆叙说后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老婆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到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两个又笑了一回。   多少不耐的滑稽故事在重复、在发生,谁又能说服了谁呢。   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一个男人在对自己老婆偷人取财持这样潇洒的态度。两人还说笑一回,王六儿还撒娇轻嗔,在当时那个男权主义的封建社会里简直不可思议,财富就有如此的魔力么?一般无用窝囊的男人,靠女人吃这个饭,无论心里怎么没有羞耻感,面子上总要装一装的。接过女人卖身的钱,然后对着女人怒骂一番。现实生活中就听说这样的故事,一个男人的老婆傍了一位官员,在官员的提拔下这个男人职位如步青云,扶摇直上。男人心里知道是女人的功劳,却佯做不知,对女人行动要求极严,对女人稍有外出非打即骂。其实两口子各自心里明白。我总觉得这样两口子总不如韩道国两口子活着轻松、可爱,无论怎样的名声,他们活着的方式是真实的自己。韩道国究竟要一点脸面的,在扬州购货的时候被一个伙计揭穿老婆偷人的事,涨红了脸,忙支吾过去。这是韩道国唯一醒悟的地方,却轻易地就滑了过去。   作者对王六儿的描写可算是费了一番心思,处处对比着潘金莲来写王六儿,就是被称为淫书的色情描写,也多是潘金莲和王六儿。把这样的女人安排给韩道国是很讲究的,可见对王六儿之类的女人厌恶有多深。   故事若是发展到西门庆不死,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直到王六儿人老色衰,西门庆体力不济,韩道国在这样环境中一直涎着脸活着。可是,西门庆毕竟让色欲要了性命,寄生在他财钱上的人,纷纷露了本性。   韩道国自扬州购置归来,一日来到临清水闸,听说西门庆没了。有心要往西门庆家去,又想不如回家和浑家商量,明日再去不迟。回到家后的韩道国拿出白花花的银子,王六儿就转了心思,叱骂韩道国傻奴才料,说西门庆已死,咱还和他家有什么瓜葛?投奔了太师府去,谁人敢寻?同样是人,自己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了这些时日,心底还是不服气的。人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有情可谅。最不耐的是,韩道国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争耐我受大官人好处,怎好变心的,没天理了?”无论怎么说,韩道国在老婆面前用不着这样虚假,这样的话也是发自内心的。面对占用自己的老婆,自己卖命换来的报酬,韩道国如此一说,谁人看了不想大哭?其实,究其根底,还不是牵扯一个“财”字?   倒是王六儿一语道破:自古有天理倒没有饭吃哩!他占用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不差甚么。这样解释于男人和自己,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安的。无论韩道国怎样的不堪,有此语也算说了一句人话,比起王六儿,还是有一份可爱,哪怕王六儿比他牺牲的多得多。   西门庆贪色贪欲终于在女人身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韩道国并没有结束。他携着老婆走南闯北,脸上挂着微笑,与老婆相携到老,两口子之间并没因尴尬事发生嫌隙。后来韩道国在走投无路中让老婆勾搭上何官人,在另一个男人的施舍下老两口一道过活,直到韩道国人老死去,王六儿就顺手配给了韩二。   韩道国这样心甘情愿地活了一生,无论别人怎样拯救也拯救不了他,其实也没有人肯身手拯救他。在别人鄙夷、厌恶、嘲笑的目光下,他有滋有味过这自己的生活,别人又能怎么样?   其实,仔细替韩道国之类的人想一想,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不如不活,这样说给他的时候,他一定不同意。也许,他正笑咪咪地望着他的老婆开心地微笑着呢。   《金瓶梅》中的小人物,我们往往看到有着自己和身边的人的隐约的影子:自私、贪婪、狡猾、绝望和简单的满足。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他们,在我们稍稍埋怨他们的时候,不如试着去宽容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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