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隐隐绰绰的故乡人事之五——寻找快感的身体

寻找快感的身体 　　 我十二岁那年和我的朋友平体会到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带来的快感。 　　我偷了一包父亲的烟，兰花牌的，我记得非常清楚。怀里揣着它，和平一道躲进竹林深处。在一处落叶满地的地方坐下，划亮火柴，开始一支又一支地抽。阳光透过密集的竹叶射到地面，地上的枯叶散发出年深日久腐烂的霉味，那是一种在别处不容易闻到的气味，夹杂着泥土的清香和竹笋的香味。林间到处是跳来跳去的小鸟，长着细长尾巴的松鼠在我们的身边旁若无人地嬉戏玩耍，吱的一声从一根竹子跃到另一棵树上，或者三三两两地在林间追来追去。我和平从地上检起一个个的小石子向它们砸去，它们惊慌失措地向幽深的地方逃。平和我开怀大笑。这一片天地就属于我们俩了，绝不允许不相干的东西来打扰。为了躲避大人，我们特意选择这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我的父母和平的父母，整个村庄的大人，都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干活，他们无暇顾及我们干些什么。一包烟很快被我们抽完了，说是抽还不如说是点着烟熏蚊子玩。竹林的蚊子被我们熏得四处飞舞，我们拿着火红的烟头对着蚊子的屁股烧，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一地被烧焦的蚊子，发出难闻的气味。地上的蚂蚁也是我们攻击的对向，它们像空中飞舞的蚊子一样难逃厄运。我和平在那一天里杀生无数，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征服者的快乐。飞舞的蚊子，爬行的蚂蚁就是我们的仆人，我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只要我们高兴。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拥有对他们进行随意处置的大权。要怪只能怪它们运气不好，不该在那样的时段与我们不期而遇，从此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地上烟头满地，尸横遍野。我们心中的快乐无以复加。成人以后当我被种种的条条框框束缚住的时候，我就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想起许多前的那个下午，我和平躺在竹林深处干的这一件痛快的事情。你可以指责我们是多么的残忍，而且还会说我们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也许你还会认为这是一种变态心理，你会因为我们的麻木和残忍而鄙视我们。没错，你说的这些都挺有道理，只是对两个无知的少年来说是对牛弹琴，我们贫乏的大脑还想不到这些问题，我们在完全不懂社会准则的年龄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经历与平后来的坐牢有没有一点点联系，也不知道心理学家对此会有怎样的解释。 　　这是后话，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来。如果蚊子和蚂蚁有思维的话，那些幸存者会感到万分荣幸，两个残暴的帝王终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它们又可以像先前一样的生活了，因为灾难已经过去。如果它们还有记忆的话，它们的史学家也一定会记住这个可怕的日子，在史书上添上重重一笔，并郑重写下两个煞星的名字。我们很快厌倦了这种游戏，我们都有点累了。需要寻找新的游戏，来充实剩下的时间。烟已经被我们抽光了，第一次抽烟的滋味不太好受，我们被呛得直流泪。后来被我父亲发现，挨了一顿揍，被罚跪了几个小时，我就再也不敢学那玩意儿，直到有了工作之后才重操旧业。而平从那以后就开始抽烟，后来彻底变成了一个烟鬼。
　　平说，我们比赛爬竹子吧，我说好。我和他各自选定一根大的竹子，嗖嗖嗖地就爬了上去，很显然我们瘦弱的身体还不足以使竹枝晃来荡去，稳稳当当地爬到半中央，再往上就有点难了，我的双腿紧紧地夹住竹干，手一点一点地往上挪，脸憋的通红，平在另一边，高我一头，向我得意地笑。我想超越他，更加用力，就在这时，一种电流似的东西传遍全身，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似乎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什么东西在向外溢出，我紧紧抱住竹枝，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之中，我分明感受到，鲜花在原野怒放，兔子在田间奔走，绝色美女在墙头像我嫣然一笑，呼吸急促，天旋地转┅┅时间在一瞬间凝固，怎么下来的毫不知晓，待我躺在地上的时候，浑身乏力，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我把我的感受讲给平听，平说他也体会到了，我们解开裤裆，发现那个部位湿漉漉的。平说糟了，我们遗精了。平的话让我害怕，我说要是让竹子怀孕了咱办，还不生出个妖精来？像《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一样。我们飞也似地逃出了竹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不敢入睡，怕有什么东西在窗外叫我。一连几天我和平心里都在担心那件事情，再也不敢走进那片竹林。在那个难忘的下午，我们像偷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一样，心中充满了罪孽之感。后来虽然没有什么妖精似的东西来找我，但我心中的阴影却长久挥之不去。
　　平后来被判了无期徒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今天春节，而在此之前也就是去年的秋天，我就知道他被抓了。在一列从云南开往深圳的列车上，缉毒警察从他睡的床铺下面搜出了整整两公斤的海洛因。 　　初中毕业之后，我和平走在两条不同的道路上。我上了师范，在一个分布着许多规则的环境中渐渐长大，我被培养成合乎道德规范的人。平先是学驾驶，学会开车后在一单位工作，很快学会了吃喝嫖赌。当单位的那点钱满足不了他的欲望后，铤而走险走上了贩毒的道路。从云南带出第一批货就被抓了，幸亏认罪态度较好，交代出其他同伙，有功，不然脑袋都保不住了。他的后半生只能在狱中度过了。 　　尽管我很不愿意将自己与一个罪犯相提并论，但偶尔也会想起他。我和他还是有些共同之处的，他被法律监禁，我则被我自己监禁，我们都是失去自由的人，区别仅仅在于他是被强制的，我则是自愿的。但我认为：我像他一样在人间的生活基本结束，或者说可以结束了。因为我们都经历了许多，还没有经历的都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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