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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高山流水

2020-12-14叙事散文半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1 编辑

  最可能的还是连绵群山、流水潺潺。清明的春日或小阳春的初秋。云雾袅袅,并不浓稠,是清淡。茅草茵茵,绿树青葱,都是水洗过的样子。岩石或溪水间的卵石淡褐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1 编辑 <br /><br />  最可能的还是连绵群山、流水潺潺。清明的春日或小阳春的初秋。云雾袅袅,并不浓稠,是清淡。茅草茵茵,绿树青葱,都是水洗过的样子。岩石或溪水间的卵石淡褐色或者干脆就是灰白。有小径,九曲弯折,却不险峻。向上、再略向上就是薄云青天,空明大片,了无遮拦。光色透明,在晨或者暮色并未降临之时;不是月色,月色虽清幽,到底岑冷;更不是夜黑(就是再发散,到底会有些微沉郁)。恬适、随意。松弛、散淡。不是物我两忘;初始极为清醒,这清醒就是要奏琴唱吟——已经有自然天成的水声、清亮的鸟鸣、微风拂过树梢,叶子互相碰撞,沙啦、沙啦、沙啦啦不绝与耳(但还不够,缺了点倾诉的情绪,畅快的表达;缺了点归纳和汇总),就是要融入其中,是一种自然生发的融入,轻松、绝没有半点强求。
                 
  衣衫宽松,身心通畅。我见过伯牙的一副袒胸露臂的古画,心里是深深赞赏;是的,当然如此。因为是仲春或者孟秋时节,温度适宜,肌肤和天地自然相亲;相反的,如大雨倾盆,江水汹涌,船行浪尖,则可以端坐船舱,抑或有童子撑油伞,身披蓑衣;或如北风呼啸,大雪翻卷,撕天裂日,则可以棉衣裹身,再有温热清酒,脚边火炉温暖;大雨和大雪,是变调,是另类呈现,它们如陶公身处闹市,心静地偏。必须的就是,不燥、不湿、不热、不冷、不悲、不喜、不苦……也许还散发(青丝随风飘动),也许还赤脚,再裸露半截细腿。伯牙应该并不干瘦,微胖,这契合他的精神实质。干瘦,就有憔悴,就有酸苦,起码外表如此,当然这也有异数。钟子期粗布衣衫,更是裸露半个身躯,手指粗糙,腿脚粘泥带水;但仍旧淡定,舒展眉头,蓬乱的长发不掩白皙的面容(宁静心态的写照);他就席地而坐,或者半依平滑的礁石,身后倾斜的柏树,枝叶疏松。
                 
  随意抚动琴弦,直截了当,初始,就和着鸟鸣、风声(意念之中);溪水继续流动,雾气在山涧上升,阳光透下来,大片光晕,叮咚作响。古琴的声音极为特别——它来自上古,是伏羲、神农始创。它明净,简单、古朴,不似古筝响亮,张扬,锋芒毕露;它含蓄、委婉,却不如泣如诉;它不悲苦,它不酸楚;它沉稳、平和。伯牙用的自然是古琴,非古筝。古琴并不名贵,尽管伯牙出身世家;没有梅花断、没有牛毛断、没有蛇腹断、没有冰裂断、没有龟纹,声音仍然透澈;声音来自内心,古琴本就需要心品。香烛燃起来,烟雾袅袅上升,曲曲折折,散开,底端再升腾,又有聚合,无始无终;烟雾在空中继续舞蹈,且实且虚,缭绕缠绵。这个时候,绿色半隐,金色收敛,清亮暗淡,是灰白人间,是水墨世界。伯牙眼光开始迷离,身处虚幻空中;然后发梢和皮肉都飞散,衣衫更是飘动,与风舞蹈,与溪水歌唱,缠绕古树,抚摸草地。没有思想,只有飘忽不定的闲适,身心相融。最关键的是没有模拟。古筝版的高山流水,就在这里输掉半截(虽然它们本就曲名同音,风格迥异)——它是模拟,是技巧,是高山大川,是浪花激溅,是翻唱,让你身处情境,不是心处;它还有沉郁,尽管些微,仍然难以体现空明的境界。
                 
  琴声穿越溪水,钟子期散淡听来,就欣喜异常;他砍柴为生,却粗通诗书;就算他不通,仍然可以欣喜。琴声只可意会,完全不能以言语释读,情境、感觉更如此。他深吸两口气息(似乎都被溪水洗过),调整姿态,让身心更舒畅,或就半躺林间,更是袒露肢体,散了神魄。他微笑,点头,再倾听。他的心思也发散,直上云霄。
                 
  琴声跳动起来,节奏快捷起来,伯牙更舒心起来,似歌唱般,悠悠荡荡,摇头晃脑。这舒心稍瞬变换成一种袭来的幸福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心情。跳高声音,也还是平和,随意。伯牙要重复这快乐,这舒适。他眼微睁,就是一瞬间,看到子期。那钟子期,嵌在水墨画中,化在树下礁石之上。伯牙大喜,他只需要一眼,就懂,就知道子期在倾听,就知道子期沉醉琴声之中。伯牙雄心大发,兴奋满面。琴声开始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流水声音自然泻出,哗啦、哗啦啦,轻微;再哗啦、哗啦啦,重了些。水流撞击了岩石,炸开,浪花四贱,扑撒而下。他长吁一声,顿了三顿,转换姿态,恢复心境。白云漂动,蓝天敞开胸怀。抚动琴弦的手又再放松,水流平滑而过,山色继续空明,琴声细微下来,全世界都在倾听,全世界都融化在这声音里面。子期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个字,是的,他只是懂,是心懂。他在这特定的时刻,这特定的情境里面懂伯牙,也懂自己。他更懂的是一种细致流畅的感觉(这感觉最重要的是在身心通畅、舒心的状态下产生的)。倾听,只需要的就是倾听,或者就是不听,就是沉浸,身心沉浸,这个时候,就是狂风暴雨也无所谓,也改变不了点滴感恩,自然流露而出的欣喜。伯牙也没有言语,他继续弹奏琴弦,微闭双眼,他把自己化在了水流中,山川中,化在子期的倾听中;他的身体都随风在空中漂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沉沉浮浮。剩下的琴声就是歌唱了(随便歌唱什么都可以),水继续流动(随便流向哪里都可以)……
                 
  就是这么简单,没有玄奥。伯牙和子期仅仅是用来解构的语词而已,没有他们,也如此。万古高山,千秋流水,说的仅仅是一种感觉,通畅、舒心,沉浸,流水一般。至于那个“懂”字,抑或知音与否,不可言说,只可意会;也仅仅存在于一瞬之间,不可复制和重复。然后,琴断,一切近似虚无(但确实存在过),生死两茫茫(人和物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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