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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系列散文·时间之战(第6-10)

2020-12-14叙事散文冉正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26 编辑

时间之战(6-10)——乡村的快乐和忧伤6、高程矮程舞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舞蹈,如果有,该有一个正规的名字。是在秋收的时候,干活干愁烦了,一个人将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26 编辑 <br /><br />时间之战(6-10)
  ——乡村的快乐和忧伤
  6、高程矮程舞
  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舞蹈,如果有,该有一个正规的名字。是在秋收的时候,干活干愁烦了,一个人将箩筐顶在头上、露出光肚皮、用黑泥巴画出鼻子眼睛,饰矮程,另一个将送水的黑色的梯盆或铝锅戴在头上,饰高程。矮程一般比较胖,高程比较瘦,这样一番装盼,高矮悬殊,滑稽效果出来了。演高程很简单,记得唱词就行,矮程则必需边唱边让肚子上的嘴和鼻子扭动,从没练习过的人是做不到的。唱词有现编的,也有流传下来的。“大河里的涨水漫白岩,白岩脚下那个桂花开,妹是桂花香千的里呀,哥是蜜蜂嘛千里呀来。”小时候,我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舞蹈,宁愿看不是打仗的电影也不喜欢看这种舞。可那些大人却笑得前抑后合,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有次一个老头叫我把他即兴编的唱词记下来,他对他的创作非常满意,我说了声“我没空”,跑了。这老头记仇,第二天我去他家找水喝,他不给,说水井里有的是水,你自己去喝,他老了,没力气挑。
  当我离开那里许多年,有个搞民间文艺的人兴致勃勃地告诉我,高程矮程舞是世上特有的,其表演形式和内容很有研究价值。我也跟着自豪起来,好像我真的懂得它是宝贝。我说起小时候的无知,这位民间文艺家说,舞蹈这种东西,如果你不参与进去,你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快乐。
  这种舞在我老家即将消失,已经十多年没人表演了。
  7、杀猪
  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法。这句话在村里人人都会说,尤其是当这个人做事不得体的时候。杀猪杀屁股是怎么个杀法,真的能把猪杀死吗?有一天,这个问题成了几个争论的焦点,有人说猪屁股有个穴位,只要找准了,比杀喉咙还简单。有人说那不过是一句俗话,是打比方,猪屁股那么肥,怎么可能杀得死,除非把屁股整个下掉。正在争论不休,杀猪匠来了,大家问他是不是真的。杀猪匠说,当然是真的,他听他师傅讲过。那个说杀不死的人揶揄道,你怎么不学呀,学会了请你杀猪的肯定多得起串串。这个杀猪匠年轻气甚,不喜欢听反话。他说,杀屁股我的确没有学过,不过我会杀飞刀。这下不相信的人更多。杀猪匠说,我现在就要到某某家去杀年猪,不信你们就跟我过,我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
  到了某某家,杀猪匠说,你们帮我把猪拉到杀凳上就可以撒手,其他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那是一头三百多斤重的肥猪,几个人帮他把猪拉到杀凳上,问杀猪匠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他们就松手了。杀猪匠拿起簪在血盆上的刀,说可以了。众手撒手跑到一边,杀猪匠全身伏在猪身上,一刀捅进猪喉咙,然后抽出刀把甩到一边。大家都有点失望,把刀捅进去了再甩刀,这算什么飞刀呀。还以为他要站在远处向猪掷飞刀。哪知这一刀没有捅破血管,刀口里流出来的血很少,肥猪一时半会不但不能咽气,反而因为疼痛狂躁起来。年轻杀猪匠知道坏事了,环臂连杀猪凳和猪一起紧紧抱住,以为再淌点血出来总会死的。他知道,杀年猪不能补刀,不吉利,主人家会不高兴,自己也会名誉扫地。人和猪相持了几分钟,杀猪匠稍为松懈,这个畜生突然发力,把板凳掀翻了,杀猪匠被压在下面,他再也顾不得风俗了,忙叫人帮忙。在场的人都没杀过猪,加上那畜生那么凶,哪敢上前去帮忙。杀猪匠没坚持多久,手一松,肥猪跑了。这年轻人爬起来,呜的一声哭了,他说,你们太没良心了,见死不救,我都差点被它咬死了。
  那头猪躲到树林里,村子里的人围了一天,最后用火枪把它打死了。这个故事没给我什么启发,我每次想到的时候都觉得好笑,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想一想类似的故事,不一会心情就会开朗起来。
  8、杀牛
  乡下没有专门的杀牛匠,一般由杀猪匠和几个力气大的人兼任。牛也不是随便杀的,老了,或者病了,拖不动犁了,死期来临了。牛被牵到杀场的时候,眼泪会像炒豆一样滚下来。心软的娘们抹着眼睛哀声叹气:造孽呀,干了一辈子活,到头来还要吃它的肉。不光是肉,一张牛皮剥下来,阴干后还卖掉,比下一个月的苦力还强。场坝里立了一根柱子,把牛绳拴在柱子上,那个气力大的人提起八磅锤,“嗨吃”一锤打在两角之间的位置,只见牛全身发抖,轰的一声倒下。杀猪匠用杀猪刀切开主动脉血管,鲜血像水管破裂一样飙出来,牛多少有些清醒,喉咙里响着拉风箱似的声音,四个蹄子弹了弹,身体一阵痉挛,最后一泡冰凉的尿流出来,一团屎也由于身体的收缩而挂在屁股上,这时它就不再是一头牛,而是一堆牛肉了。杀牛的人一直都不吭声,挺严肃的样子,牛断气后,他们凝重的脸才活泛起来,大声讨论自己的手艺和即将进行的解剖。
  我家养过一头大水牛,性情非常温驯,喊它站到它就站到,喊它调头它就调头。可是它已经很老了,已经二十多岁了,和人比起来,这就相当于八十岁了。它的力气不仅越来越小,视力也越来越差。蓝玻璃似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灰白色的东西,大概是白内障。叫它耕地,它还能根据经验往犁沟里走,叫它喝水和吃草,非要放到嘴边它才能看见。牵去杀掉的时候,爸爸说,下辈子不要再变畜牲了,变畜牲最后都是一样的下场。牛肚子破开后,居然从里面拉出一把剪刀,已经生锈了。我妈说,这把剪刀已经不见一年了,不知它什么时候吃下去的。牛圈一下空了,牛圈上那些柱子,似乎也一下变老了,柱脚不知什么时候起变黑了,已经开始腐烂了。
  9、分子和分母
  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新学期报名,老师都要问我是什么成份。我爷爷是地主,我父亲是地主子女,我的成份是学生。可那时不能这样回答,我只能说我是地主。每次我都感到无地自容。地主的全称是地主份子,因此也可以简称份子。在冉姓坝,份和分不分,于是又成了分子。有一次我问我姐姐,我们为什么是分子?姐姐想了一阵,很严肃而又答非所问地说,我们是分子,贫下中农是分母,你要记住,分母永远比分子大。
  10、劳动人民
  我的表兄,比我大一岁,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喜欢写作文,而且特别喜欢用本地方言写。有些方言字典上没有,他便自己造。比如“耳朵”、“红苕”的“ ”字。这个字在《新华字典》上没有,在《新华词典》里也没有。表兄自己造了一个,巴字头上加一个火字。老师问他这字从哪儿来的,他理直气壮地说,是他自己造的。老师说书上都没有的字怎么能随便乱造。表兄反问道:文字是谁创造的?是劳动人民!这是书上说的,我也是劳动人民,我为什么不能造?老师愣了一下,说,你算什么劳动人民,什么时候劳动过?表兄说,我怎么没有劳动过,我放学后不是砍柴就是放牛,星期天还要去薅草哩。老师理屈辞穷,憋着气红着脸走开了。没过多久,老师得知我表兄的爷爷是地主,他顿时拿到红头文件一般,义正严辞地向我表兄宣布:文XX,你爷爷是地主,你爸爸是地主子女,你是地主的后代,你们都是地主,不是劳动人民!哼,冒充劳动人民,差点被你蒙住了。表兄一下就 了,比红苕还。那时候,只有贫下中农才是劳动人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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