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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我的感恩:是你充实了我的生活 

2020-12-14抒情散文陈元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6 编辑

  我的感恩:是你充实了我的生活    □陈元武一、山羊比姆多年前,我的生活从田野里开始,我的鼻子里、手上、身上沾着泥土的细屑。那时,寒假才刚刚过了四五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6 编辑 <br /><br />  我的感恩:是你充实了我的生活    □陈元武
       一、山羊比姆
  多年前,我的生活从田野里开始,我的鼻子里、手上、身上沾着泥土的细屑。那时,寒假才刚刚过了四五天,我迫不急待地完成了所有的作业,然后投入了田野的怀抱。那时的田野上种植着小麦、蚕豆、油菜和甘蔗。通往村外的道路被风吹干并被牛车的辙辗压得坚实而而坑坑洼洼,上边的浮土不时地被风吹起来,像一股黄褐色的烟旋一样四处飘荡。我想那是田野在引诱着我们跑向它的深处。那时候,跟着我跑的还有我放牧的一只老奶山羊。我的手里捏着一根细竹鞭,它被我用来像征性地训斥和惩罚那只羊,而牠其实应该算是我的奶妈,因为我天天在喝牠的奶并且经常去挤捏牠的乳头。我喜欢这只瘦骨嶙峋而个性突现的山羊妈妈,牠的头顶和靠左边的耳朵是黑色的,我叫它比姆。此前,我的堂叔送给我一本他的连环画,是特罗耶波利斯基的《白比姆黑耳朵》,我的山羊妈妈也和比姆长得相似。母亲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缺少乳汁,因而我几乎不知道母亲乳汁是啥滋味。母亲因缺乏营养而身体消瘦,她生我姐时就已经没有奶水了。母亲抱我的时候,我被她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因此,母亲喜欢抱我而我却恰恰相反。
  山羊比姆替代母亲给了我活命的乳汁,我奶奶经常在我面前用一只摔得千疮百孔的搪瓷牙缸为我挤羊奶。比姆的乳头充盈着,被奶奶枯硬的指头挤捏得通红。牠静静地嚼着草,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比姆和我一样听话,同时,牠似乎认同了我这个九岁的小男孩做它的羔羊。牠亲近我,我抱着牠的头的时候,牠目光慈祥,任我揪着牠的耳朵嬉耍或用竹鞭抽它,而牠也时不时地用温湿的舌头舔舔我的手或是身体的某个部位。牠的脖子上套着一只用三角带扎成的项箍,然后由一根军用背包带拴着,由我牵着它,一起走进田野的深处,去寻找鲜嫩的肥草。那时,我没有鞋穿,在跑丢了父亲给我的那双大号军用胶鞋后(比我的脚大出许多码),大冬天里,我赤着脚走在坚硬而冰冷的田野上。我的脚时常被意外的硬物硌得流血,脚背和脚踝上布满细密的龟裂,血流出来的时候,钻心地疼,我将脚往比姆温暖的身上蹭了蹭,它的身体柔软而温暖,胜过家里的被褥或者母亲的怀抱。在阳光下,比姆全身的毛洁白而晶莹,它俯下身来,舐着我流血的脚,它的唾液温湿黏滑,沾在脚上,我的脚竟没有了疼痛感,血也止住了。后来,我按别人告诉我的方法,用比姆的乳汁涂好了脚上的龟裂。
  田野里到处是开着花的蒲公英,那些桔黄色或是白色的细小花朵像我最亲密的伙伴一样,跟随着我和比姆。比姆特别喜欢啃蒲公英的嫩茎和块根,它的根雪白得像刚长出来的萝卜。撅断的块根流出了乳白色的汁液,比姆美滋滋地嚼着。我想,蒲公英就是田野的乳头,那里流出的是从田野的乳房里溢出的甜美的乳汁,就像我从比姆那里得到的一样。此时,我有些惶然,不知所措――田野坚硬的泥土里竟藏着一只不会枯竭的乳房,而我的母亲竟失去了她希望的乳汁,她是不是在平日的劳动中一不小心让它流淌进了泥土,像汗水一样?想到这里,我坐在了泥土上,抚摸着蒲公英柔软的叶子和花朵。我小心翼翼地拔起一棵蒲公英,仔细地察看它的块根――细细长长的,顶端像个锥形,像比姆的乳头,只是更小、小得多!我母亲的乳房是啥样子的?我几乎没有一点印象,因为我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地上还长着别的草,比如红蓼,一种细密的开着桃红色小花穗的草。它的茎杆像甘蔗一样结实粗壮,叶鞘向上,枝枝蔓蔓的,柳叶般的叶子中央有一块紫红色的胎印,(我感觉它有点像我屁股上的那一块),红蓼长得极旺盛,高过我的腰际,它们像紫红色的云团一样在水渠边和空地上滚动着,一直到我看不清的地方。紫色是田野最钟受的有母亲的颜色吧,那些甘蔗叶和茎杆也被冬天的阳光晒成紫红色,还有我的脸膛、比姆的鼻头和乳房,还有母亲的。
  天空的云絮白得诱人,在我饥饿的眼睛里,它就像白米饭或者是棉花糖一样,云的边沿被阳光染成各种色彩,整块的云被镀上一层诱人的金黄色,浑厚而朴实,像刚从爆米机里喷出来的膨化米花,细细的云絮一层层地蔓延开去,从遥远的天际一直到另一边,浑沌的云空是我想像中亲切和可口的食物(事实上,这样幻想的结果让我感觉更加饥饿)。银白色的云朵让我联想到了我的比姆,我为它唯一的羊羔被父亲卖掉而感到悲伤,那是没有办法不得已才做的,父亲何尝不想让比姆生下更多的羊羔养着,从而能得到更多的羊奶!我想,在比姆的眼里,那些静静地飘泊着的白云是不是它失去的儿女们?比姆也像我一样,不时地仰起头来看着天空,看那些我所看到的云朵,它在想什么?比姆低下头去,更起劲地啃着地上的嫩草。蚕豆田里开着猫眼睛一样的花朵,紫红色的中间有一条狭长的黑色瞳仁,蚕豆花香甜,一片片地往上仰起的卵圆形的叶片让比姆垂涎欲滴。
  我知道有一条脐带连着我和母亲,虽然在我生下来不久即被剪断了,可是,我还是感觉我的身上还与她连着另一条脐带,我不知道它在什么部位,我不时地被它所揪疼着。有时,我感觉它就在我的脚底下,通过生着厚厚茧皮的脚板与泥土相连,特别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我亲眼看着她躺在那口棕红色的棺材里被埋进了泥土。比姆生下牠的最后一胎羊羔,牠因难产而死去。羊羔生了下来,牠已经无力再为它舐破胎衣和羊水,在母亲的帮助下,羊羔挣破了胎衣艰难地站立起来,母亲用一件破衣服为它擦干了身上的羊水。它无助地趴在奄奄一息的比姆的身边,尝试着去嘬比姆的乳头,比姆无力地趴在稻草垫上,牠最后一次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比姆一动不动了,牠静静地睁着眼睛,目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父亲没有卖掉这只羔羊,他仍然将它交给了我。
    二、 一只犄角的牛姆
  不知道这样叫牠是否有点大不敬?牛姆是我们那里的叫法,牠是一头有着一身栗色油毛的三岁母牛,牠的头上只有一只撞坏了的犄角。生产队将养牛的任务照顾给了我多病的母亲,母亲需要将农闲的时候好好地将牛养得膘足体壮,就能够得到下田劳动一样的工分。那时候,养一头生产队的耕牛,一年给相当于三担稻谷的工分,这是生产队一项特殊的优惠,因为大家相信我的母亲,她勤勉而富有爱心,牛交给她绝对是正确的选择。而母亲的确是如此照顾那头牛的,她让我去放牧自己家的奶山羊比姆,而她亲自去放牧那头牛。
  从村里去后山,需要穿过福厦公路和另外几个村庄,那是生产队的园地,也就是只能种植甘蔗的旱地,零星地散布于后山起伏的几个小丘陵上。经过火葬场、安福村和龙桥村,在诗山脚下和延寿溪后的一片种着密集甘蔗的红土丘陵上放牧那头牛。母亲叫牠牛姆,牠本来长着两只漂亮的弯犄角,牠的眼睛里总是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我想牠的前辈子一定是个美人,我叫牠红牛姆(故乡称成年女人为×姆),我的称呼比母亲多了一个红字,我想这样叫牠更为恰当些。
  母亲牵着红牛姆走过那条曲折的水渠路,东圳渠道绕着山边一直流向沿海,那条蓝色的水渠从红色的干旱的丘陵地穿过的时候,只吝啬地留下一个陡峭的阶梯汲水口,那个阶梯沿着陡峭的渠道边坡一直铺到了水渠底,宽度只有一米五,仅容一个人从这里挑上一担水再转身上去。母亲为什么不将牛赶到水草丰茂的田野里去呢,却要走十几华里的路到那么远的丘陵去?母亲怕牛一时贪嘴吃了生产的庄稼,而自己根本无力拉住那条正在壮年的母牛。母亲的选择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相信她这么做是有她的道理。于是我去了生长着小麦、蚕豆和油菜的田野,而她去了丘陵地。
  我实在不放心母亲一个人牵着一头牛去那个长着两三米高的甘蔗林的边缘去放牧,我听说那里经常发生歹人抢劫或是行凶的案件,学校告诫我们不要去那里玩耍以防坏人加害,我们学校离那片甘蔗田并不太远。那里的干旱红土地只能种甘蔗和红薯,而牛最喜欢的食料就是新鲜的甘蔗叶子和红薯蔓藤,母亲因此相信,只有在那里放牧,才能将牛养得最好。那条水渠边还要经过一个乱坟冈,而这正是母亲放牛必经之地。我曾经想将羊赶到那里,好和母亲一起放牧。母亲坚决不同意,我只好将羊拴在学校后的一棵柿子树下,放学后,再赶着羊去找母亲。那时候的秋天来得早,九月刚过,地上的草就黄焦焦的,叶子干枯后的草丛被风一吹悉悉索索作响,我紧张极了,紧紧地攥着那杆羊鞭,不时往空中啪啪地抽响,给自己壮胆。我不敢抬头往四周看,草索啦啦地响动,让我总是怀疑那里头藏着一个坏人或是一条饥饿的野狗(曾经发生野狗咬死学生的事情,一个我们学校的学生让野狗咬死了,并掏空了肠子),我紧紧地跟着比姆,比姆听到鞭声,以为我正催牠快点走呢,咩咩地大声叫了起来,我紧张地拍了拍比姆的尾巴:轻点、轻点,别叫唤,你想招只野狗来是怎么着!比姆见我拍牠屁股,咩咩地更叫得来劲。比姆的叫声惊起了一群乌鸦,它们正栖在乱坟冈的树林里,被比姆的叫声惊起来,“哇、哇……”我的魂差点没有惊出来,乌鸦的叫声让我惊恐万状,因为我听到太多关于乌鸦与亡灵的传说,这里的乱坟让我心惊肉跳。风刮得树枝呜呜地怪叫,这时候,我听到了红牛姆宏亮的哞哞声,我的心终于落在了原来的位置。母亲正踮着脚尖在扯甘蔗顶梢的鲜叶子,牛在一旁悠然地捡食着,牠撒欢地将牛尾巴甩来甩去。
  比姆不喜欢长着锋利锯齿边沿的甘蔗叶,牠毫无表情地看着牛,然后独自往坡下的低洼处走去,我被牠牵着往下走,那里有一眼水塘,水塘边有一些依然郁郁葱葱的青草,虽然叶色已经让北风吹得发紫。一大片臭菊茂盛地开花着,金黄的花朵映得我眼前直眩晕。母亲数落着我,说我不该来这地方,要我马上回去,她将扯下来的鲜甘蔗叶扎成捆,让牛驮着,另外一捆是人家掘红薯后遗弃的干藤。比姆不肯挪动,牠实在不想放弃那些水草。直到牠肚圆方休。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母亲赶着牛在前头走着,我赶着比姆在后头跟着,经过那片乱坟冈时,我不再像来时那样害怕,牛蹄得得地踏在水渠边的石头路上,乌鸦在头顶盘旋着,哇哇地叫着,风在我们脑后呼呼地吼着,羊身上落满了草屑和红红有尘土,比姆变成了灰不溜秋的样子。
  然而,终天有一天,母亲在上山的路上碰见一只饥饿的野狗,红牛姆拼死保护着母亲,野狗咬去了母亲的一截裤脚(幸而没有伤到皮肉),红牛姆为顶撞那只野狗,误撞到了一棵干树头上,牠撞折了一只漂亮的犄角,鲜血染红了牠的头顶和脸,那只狗也被牠挑死了。从此,红牛姆成了独角牛。母亲一直放牧到牠耕不动地,然后,生产队将牛送给我母亲养,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杀老病的耕牛,而是像老人一样养老送终。
  比姆死去那年,红牛姆退休,由母亲供养,1983年无疾而终,寿13岁,母亲将牠葬于红土丘陵。1991年,母亲死于疾病,葬于红土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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