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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小人物三章

2020-12-10抒情散文瀚海穹空

1.千牛前次回家,恰巧碰到村里一妇人骂自己四五岁的孩子:“你二得跟千牛一样。”我听得一愣。回头看时,小孩显得一片茫然。大概是从“二”和他母亲跋扈的神态上隐隐约约感觉出怒意,一动不动得站在那儿听训,显得很是乖巧。我看得出——不,确切地说应该
1.千牛   前次回家,恰巧碰到村里一妇人骂自己四五岁的孩子:“你二得跟千牛一样。”   我听得一愣。

  回头看时,小孩显得一片茫然。大概是从“二”和他母亲跋扈的神态上隐隐约约感觉出怒意,一动不动得站在那儿听训,显得很是乖巧。我看得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知道——他听不懂。因为他没见过千牛,千牛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听得懂,我见过千牛,也听过有关千牛的故事。但千牛也绝对不是我的伙伴。                  
  我的家乡坐落在秦州区南面的一个偏远乡镇。那里住着的大都是纯真、憨实的庄稼人,再就是一些和我一般大小的学生娃娃。时不时还会有外乡的叫化子、疯汉子经过村庄。   对于大人而言,不管叫化子还是疯汉子,他们大多都表现出同情。而对我们来说,叫化子还不怎样,要是有疯汉子经过,非得追逐着闹腾一翻不可。   千牛就是我们那时闹腾的主要对象。但千牛也不是外乡人。   提起千牛,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这样一句话——“千牛,虎真,2分钱的女人。”   虎真是千牛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千牛,为什么是2分钱的女人,从我童年忆事时起听这句话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或许是说千牛只值2分钱的女人吧,反正千牛自己不爱听。   看到千牛俯身捡地上的小石子打鸟儿,伙伴们就围了过去。   “千牛,虎真,2分钱的女人。”大老远就对着千牛大喊。   千牛停止了打鸟,两个眼仁珠子圆鼓碌碌的撅在眼眶子里,铁着脸看着向他靠近的孩子们,身子有点儿发颤。   伙伴们似乎没有觉察到千牛的细微变化,依旧叫着喊着向千牛逼近。   千牛不再无动于衷,双手使劲一拍,俯身拾起一个小石子,右脚往地上用力一蹬,右肘抬起再使劲往腰眼上一蹭,右手猛然举过头顶,腰往后一拧,就势“嗖”的一声掷出了小石子。   伙伴们一哄而散,远远的看着千牛。看到千牛笑了笑再去捡小石子打鸟,就又慢慢的靠拢了来,嘴里仍旧喊着:“千牛,虎真,2分钱的女人。”直到千牛再也呆不住去了别的地方,朋友们也就笑着离开。
                    有时候真不知道千牛是真疯还是仅仅有点“二”而已。说他疯吧,他好像还有常人的自尊,说他不疯吧,他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家公认的疯子。   对于千牛的疯人们有很多说法。   有人说千牛曾经被送给别人抚养,他原本不疯,后来长大后他母亲从他养母手里把他要了回来就疯了。   千牛很瘦,个头不算太高,但看上去却显得很高,脸上肤色也极不正,蜡黄蜡黄的,两个眼眶周围青青的一圈。有人说千牛家坟里有问题,犯着太岁,他生来就是一个病胎。   ……   但不管别人如何说法,我却总觉得千牛不像是一个疯子,他倒更像一个“二愣子”。千牛留给我的印象,只是有一个有点“二”劲的伙伴……
                    在与家乡这些个人物不清不白的夹杂中,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童年,也渐渐长了见识,知道了尊重他人。然而,千牛却自打那次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只听过人们一些并不一致的有关他失踪后的故事。   那是一个冬天飘雪的日子里,晚上下了一整夜雪,大地在一夜间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苍茫。第二天一早,就听人说千牛不见了。那时我才刚上四年级。   出去寻千牛的人都先后回村,唯独没见千牛回来。   隐约听得人们说千牛冻死在了野外,是在一堆玉米秆底下找到他的,找到时尸体已经僵硬。也有人说,千牛去了外地,他的疯病治好了,入赘在新疆一户人家,在大草原上牧羊,日子过得也还挺滋润的……。   千牛到底真正去了哪儿,谁也说不上,人们也漠不关心,我只知道千牛真的不见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千牛的消息,也再没听见有人说“千牛,虎真,2分钱的女人。”每次回家路过千牛家村庄,从车窗外看去,每次都能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有点驼背、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路边的两株大柳树旁,眼直直得看着远方……   至于后来回家,连柳树旁的老太也不知去了何处,千牛就像我的童年的记忆一样,在岁月苍茫中渐渐隐逝。
                  2.张小红                    大概才刚上小学吧。当时在伙伴们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似歌非歌的儿歌段子:天上飞的啥?飞机;地上跑的啥?拖拉机。一问一答,洋溢着和谐欢快的格调。其实说的是一个叫张小红的疯汉子。   见到小红从校门口走过,孩子们就围了上去,大老远对着小红喊:“小红,天上飞的啥……,地上跑的啥……”。小红不以为是在捉弄他,总是乐此不疲笑着回答。答案也绝不出外——飞机和拖拉机。不管倒着顺着随便怎样问,小红总能正确搭配回答。伙伴倒不在意答案孰非孰对,见到小红回答便都心满意足的看着小红乐呵呵地开怀大笑。   据说小说红起先其实并不疯,似乎还曾经是一个高材生哩。约莫记得好像是因为高考的落榜才刺激致疯的,说小红的分数本来是上了录取线一二分的,但不知何故,等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却没有他,他当场被这残遭的横祸击晕过去,醒来后就嘴里一直喃喃地说话,人也开始疯疯颠颠起来了。说到这的时候,人们总摇头叹息着说:多好一人啊,就这样不明不白;唉,其实书念成念不成没啥大不了的,但却把自个儿弄成这样,划得来哪头啊?!默哀,其实小红却没事人一样,开心笑着走东逛西……   天上飞的啥?地上跑的啥?小红总是积极主动地跟那些学生娃娃们玩耍取乐。有时候小朋友们顾不上跟小红逗笑,小红就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傻笑,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直到有孩子注意到他,向他提问时,他眼里会猛地灵光一放,集中了精力作答,最后伴着孩子们哈哈大笑,他也乐呵呵地笑着走开。   小红在记忆中通常都是与笑分不开的,有小红在的地方似乎经常伴有笑声。尽管有时候小红自己似乎很不高兴,但小红带给我们童年的欢乐却绝没少过。   我曾见过好几个疯汉子满街捡人们弄丢的土不啦唧的食物吃的,但从未见过小红也捡地上脏东西来吃。有时有些伙伴捉弄小红,故意把丢在地上泥成“土蛋蛋”的零食递给小红,小红老是脸刷一下铁青,翻着白眼瞪着伙伴,嘴角露出一缕轻蔑的笑意讪讪走开,孩子们乐得一哄而散。有时候孩子们也并不着急散着,而对着小红起哄。见小红不高兴地走开,于是又都对着小红大呼:小红,天上飞的啥?小红听得,又乐呵呵围了近前跟孩子们玩笑。   小红的疯病后来听说好了。听大人讲,小红的疯病不治而好,小红就在集市上买了两个大塑料桶,自己作了一个扁担,在临近几个村里担粪换钱过日子。小红自己说:他天生就是个担臭粪的料,变不了人中龙凤的,除了担粪,他再不适合干别的什么。   见小红从村口担着粪担子走过,对着小红大老远喊:小红,上来了,走——游走。小红就噢啊地应着,说忙着里,然后一挺腰板笑着担起粪担子径直走过……
3.老好   在写过千牛和张小红之后,便也有了想写写老好的冲动。相比之,对于老好,我只知道姓曹,具体叫什么名字一概无知。大概叫老好是因为其人老实,名副其实的老好人的缘故吧,反而因为叫着上口,慢慢地对于其真名人们倒是很少再提及。   老好其实是一个卖货郎,与其他货郎不同的是,他一般不担着担子走乡串户,他的担子经常就落在自家的院子里。除了唱大戏、过六一等特别的日子,他很少担着担子叫卖货郎。即便唱大戏、过六一,他的担子也是落在场子边上“静卖”,不与其他高喉咙大嗓子的货郎“苟同”。   我所能形容得出老好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胖,准确来说应该是肥胖。个头不很高,一米六稍过,胸围却着实让人汗颜,不够一丈,少说也该有六七尺吧,占地面积可能就跟农村杀完猪后拨洗猪皮用的木桶差不多。两个胳膊快赶得上少女的纤腰,衣袖露出手腕的地方如同虚胖婆娘的大腿,软棱棱地,手掌宽厚而小,指缝的肉腻得粘合在一起。脖子皱皱的,怎么看都像是拨洗完后单另放在地上的猪项圈,脸上肥肉赘得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张力得使劲睁开着。都胖成那样,感觉连走路似乎都已成为困难,却最怕别人说他胖。老实巴交的人,发起脾气来蛮大,铁青着脸,瞪着被赘肉包裹得严严的白眼仁珠子,定定地一眨不眨地瞅着,仿佛要用眼睛的威力把人活活吃掉。   老好也最反感别人叫他老好,尤其加上姓叫曹老好。即使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叫,他也非得瞪着眼睛瞅上半天不可。而不拿眼瞪人的老好也是蛮和蔼的,眯眯的眼睛,浮上一层笑容,活脱脱的弥勒佛转世。   据说老好的得名也是跟他的胖有关。说来还有一段故事,说是老好找不上老婆,近门处的女孩子都嫌他胖看不上他,他弟弟就在远方给他“哄骗”来了一个媳妇。那女人也嫌老好胖,老好的弟弟就死活哄她说那里人都跟老好一样的胖,交通又不方便,她就是想回家也回不了,让她定了心跟了老好。但后来那女人看了一次村戏,见人人都好着啊,就老好是那个胖样,那女人于是便跟着戏班子的人一起走了。据人们后来讲,老好也欢喜那女人走,原来是晚上睡觉时,那女人死活不要老好一起睡,老好经常就在女人脚底下的炕旮旯里玩成一团就寝。人们就说老好太“老好”了,连送到嘴边女人都哄不转,最后还让她跟别人跑了。   说起老好名字的来历,还有一段故事,也是跟胖有关。说是有一家电视台听说了老好的“身材”,他们正好缺一个那样的衬角演员,就不远千里寻来找老好。在当时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能有那样的美差真是几辈子修来的横福,可是老好却偏偏不理会得,宁可挨饿,死活就是不跟人家去拍电视,被人家催得急了,就说是他害怕,他不去,要去他们自己去。真是老实到了家,连挣大钱吃白饭这等美事都害怕……   除了胖,老好最基本的家当就是一副货郎担子,见天里摆在自己家院子门口,担子上无非是些瓜子零食、弹玩跳棋之类小零模碎的东西,大人们不大在意,却吸引得孩子们眼热,吵嚷着,吵得父母心烦了,便拉着孩子过来买上几样……。有时,老好也把货郎担子担到学校操场上摆起来,孩子们看见,便大老远看着嬉笑,大声叫老好,直气得老好翻着白眼仁珠子瞪着大家,孩子们便也开心地笑着,叫得越发激烈:老好——老好——肥老好——             2006年4月于秦州林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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