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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北方,北方(下)

2020-11-29叙事散文言子

北方,北方(下)
言子5.西安至临潼,一路炎热,一路灰尘。去的是秦始皇陵考古队,采访对象是段清波,牛新龙。一个是考古队队长,一个是技术工人。办公的院子在秦始皇陵东侧,紧邻兵马俑,一座简陋的水泥楼房。站在院子里等待牛新龙时,我在凝视一棵柿子
北方,北方(下)
言子
  5.西安至临潼,一路炎热,一路灰尘。
  去的是秦始皇陵考古队,采访对象是段清波,牛新龙。一个是考古队队长,一个是技术工人。   办公的院子在秦始皇陵东侧,紧邻兵马俑,一座简陋的水泥楼房。   站在院子里等待牛新龙时,我在凝视一棵柿子树。陕西这块土地,生长柿子,就像生长秦砖汉瓦,生长秦腔一样。出了城,到处都是柿子树。这种果木可能是陕西人的最爱,就像他们喜爱秦腔。柿子和秦腔,是属于陕西百姓的。   一个身穿牛仔裤蓝衬衫的小伙子从楼上下来,他去院坝洗碗。   回来时,问他柿子树的年龄。他说有一百多年了。说完,小伙子拿着洗净的瓷碗上楼,再也没有出现。   去秦始皇陵的路上,我和牛新龙走的一条小路。沿途是柿子树石榴树,挂了青色的果。临潼,这片埋葬着秦始皇的厚土被果树覆盖着,遮蔽了历史的沧桑、苍凉。秦始皇陵陪葬坑上是一片柿子树。   如果牛新龙不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站在秦始皇陵陪葬坑上。我以为是站在关中的一片原野上。头上枝繁叶茂的柿子树被风吹荡,送来凉爽。一只只柿子被枝叶遮盖,储藏的汁是不是秦朝的风雨?漫游乡间,走在野地看见坟墓上长出一棵树,想那是死者的灵魂。这些柿子树,是不是秦始皇的灵魂?或许是修陵人的魂灵?   两个临潼老乡在树下摇着扇子,他们是陪葬坑上的守陵人。   188个陪葬坑,我脚下的这个不到秦始皇陵的十分之一。   这些柿子树,不及考古队院子里的那棵年深月久,它覆盖着院坝里的土地,挂满果实。当然,再苍老的柿子树,都不及秦始皇陵。   想起在树下洗碗的那个小伙子,是个考古博士,从美国回来不久,住在冷清但有树木的院子里,与泥土、陵墓、文物交流,与融为泥土的帝王交流,与孤独寂寞交流。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也许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犹如秦始皇陵陪葬坑上的柿子树,犹如考古队那棵柿子树。
  6.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学生的时候读《阿房宫赋》,骊山就耸立在我心中了。这样一座蜿蜒曲折的山,这样一座久负盛名的山,这样一座浸透了贵族气脂粉气美女如云的山,怎不令人向往。   一切都化作烟云,阿房宫在楚霸王点燃的一把火下不留一丝痕迹。   晚唐的杜牧,去过几次骊山?生长于西安的杜牧,肯定不止一次去过骊山。在废墟前吊古伤怀,抚昔追今,似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登上石级,站立秦始皇陵封土堆时,清风萦绕。骊山烟雾缭绕,若隐若现,望不到阿房宫的半点印痕,三千佳丽的音容何在?   终于看见了杜牧笔下的骊山!   渭水像一匹瘦马,失去了雄姿。   “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秦宫的佳丽用脂粉污染过她。   现在的渭水一年四季都是浑浊的,不止是渭水,好多的江河湖泊。污染江湖的不再是宫女的脂粉,是现代人的急功近利。   骊山名不虚传,渭水有些担当不起昔日的盛名。但她依然是渭水,就像黄河依然是黄河,长江依然是长江。只是有一些悲凉。   从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的阿房宫,把我们蜀山的山林伐光了。要不,四川又该是另一样的气象。   躺在骊山北麓的秦始皇,两千多年来,他望见听到了什么?   秦皇陵四周,辽阔的关中大地,庄稼茁壮茂密。
  7.大雁塔广场,西大街广场,以及交错于西大街的小街小巷,是我喜欢穿行的地方。   说不清楚为什么迷恋西大街和雁塔广场。中午、黄昏、夜晚,我多次在这两个地方漫游,这样的孤独和寂静,让我的内心有一种满足和自由。没有思念没有牵挂也没有忧伤和惆怅。   独自行走,这是我多年来信奉的。我开始怀疑一些事情,甚至不再相信。是的,不可以相信。独自行走,这才是人生的本质,让精神在路上长出枝叶。这是独自行走的结果。   穿过西大街折进一条条小街。那些狭窄的街道居住着西安的平民,在这样的街道行走,能看到生活的本质,一座城市的本质。   黄昏,我避开西大街广场的繁华,穿行在西安狭窄的小街。   西大街广场,也就是钟楼广场的人海,可以想象当年的盛唐是怎样的繁华。现在的钟楼广场,再现了那个盛世的繁华。到了黄昏,广场四周人潮如涌,本地人外地人都有。只是没有了李白、白居易、杜牧的身影。但一座古都的文化仍在延续。西安是一座文化韵味浓厚的城市,从夜晚坐在广场边的画师的阵势就能感受。我第一次看到一座城市有那么多的画师从家里出来,坐在广场边为游人画像。   他们挨着坐成一长排,形成规模,年轻年老的都有,有的可能是学生。他们每个人都在忙碌,坐在他们面前的“模特”也很认真,端庄、严肃地让画师描画他们的脸盘。等着画肖像的都是游客,男的女的都有,年轻人居多。   在大雁塔也有画肖像的画师,但没有形成规模。我问了,画一张二十块钱。   我想知道他们的技艺一天能挣多少钱。
  8.避开喧嚣和繁华,独自穿行在开满槐花的小街。   没想到紧挨西大街的几条小街,两边都是高大的槐树。沉静的槐花开满枝头,让我在异乡得到许多满足。有这些槐花就够了,在这座城市穿行,我不再需要什么。槐花摇曳着北方的夏季,摇曳着我在黄昏下漫游的脚步。   我在有槐花的街道不停地穿行。   晚风送爽,一瓣瓣槐花在夏季的黄昏飘零。我的黑发、裙衫上飘满了素雅的槐花。走过的街道,槐花飘了一地,被行人踩踏,碾成泥。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在冷清中穿过一条条小街,走到没有槐花的尽头又往回折。
记不清楚穿行了几条小街。在一条小街的尽头往回折时,走到半中间,在一条陋巷的口子上,看到了西安市文联、《美文》杂志的牌子。抬头看街名,莲湖路。   写散文,或是喜欢读散文的人,可能对莲湖路二号,对《美文》杂志都不陌生。这本杂志的质量是厚重、精美的。这样精美、厚重的一本杂志,就是在这样一条简陋、破旧的小巷里诞生的。一些文联、杂志社享受着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却出不了几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编不出一本象样的杂志。   想进去看个究竟,走进了巷子。巷子的侧面,就是文联和《美文》杂志社,被一道铁门隔离。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看他的气质,可能是文联或是《美文》杂志社的。   我说,没想到《美文》在这样一条巷子里?   他说外面不怎么样,里面还是很好的,每间屋都装了空调。   进铁门看了看,一座小楼房紧密、狭窄。远不及我看到去过的一些文联大楼。   他说现在已经不错了,以前更差,还是胡耀邦作了批示才有了这座楼,很快要搬了。   有的人在一个宽敞、舒服的环境里养尊处优,却创造不出有益的精神食粮。有的人恰恰相反。
  9.夜幕笼罩,我还在穿行。   我知道钟楼的四周人潮如涌。但我每个夜晚远远地避开。   槐花在夜幕,在昏黄的路灯下飘零。静悄悄的,落进黑夜。我看不见它们飘落,但我依然能闻到槐花的幽香。   钟楼的西边就是鼓楼。这两座楼,唐朝就屹立在那里,彼此遥望。   晨钟暮鼓,在唐朝,每一天的清晨和黄昏,黄钟大铝在长安城敲响。钟楼上的钟,鼓楼上的鼓,都是复制品。唐朝的钟和鼓在另一个地方供奉着。   现代化的进程,早以不需要晨钟暮鼓报时,但我认为,十三朝的西安,应该在每天清晨和黄昏,敲响晨钟暮鼓。   穿行于黑夜,在落满槐花的街道,我期待着有钟声传来,响彻西安的天空,西安的大街小巷。   想在槐花飘香的季节,聆听一次唐朝的黄钟大铝。   满街槐花在钟声的撞击下,盛开,飘落。   长安上空的钟声荡起水波一样的年轮,一圈一圈流逝。
  10.回来,我从书橱抽出《白鹿原》,准备重读。
2006年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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