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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王先生

2020-11-23抒情散文唐新运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王先生 王先生,应该是位老师。先生脱口而出,总无由多些敬畏,不是人人都可以来作先生的。在我的心中,先生应该是一袭长袍圆口布鞋,手拿一卷诗书,吟来诵去,得意处,眯眼拈须,但据说严厉的先生动不动还用蘸了蒜泥的板子抽打屁股,想起来后背还有凉气。 王先生是我理想和梦想中的老师,他是陕西蓝田人,蓝田不单出猿人也出饮料,更多的是蓝田还出蓝田玉和金川牛。在我与其共事时,我就能感到他的与众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形象与日俱增,愈发高大起来。 王先生身材颀长,并不戴眼镜,想不通的是他读了那么多的书,可文字似乎并无杀生之意,或者对他的眼睛留了一手或者网开一面,视力极好。天生陕西人的好皮肤,白到近乎苍白。蓝黑色的西装时常配着白色衬衣,除了端庄更多的是洁净。身材太长,就显得高挑,西装没有那么妥贴,多出些空荡。 王先生毕业于西北大学,学化学专业。在小县城里算是个人物,因为全县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生并不多见,顺理成章的应该分配到县立一中教书。他教化学,却不善管理,更谈不上与学生互动。他在讲台上情绪激动,自我满足和陶醉,有时到了高潮,也会使劲把脖子向后拗过去。可悲的是,学生在讲台下昨梦依稀,连口水都流了半桌。更有早熟者,打情骂俏般的,想显示点什么。王先生起初还恨恨地唠叨几句,其时并不奏效,骂得多了,等于没骂。王先生只好长叹一声,由他去吧!时间在前面路口的墙角拿着黑砖等他。 王先生算得上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结果是从这个学校调到那所学校,从此处轮岗到彼处。他从不惹事,也不是非,有许多人叹息。王先生清爽飘逸,颇有大学者的风姿,但应试教育并没有为他提供一个充分展示才华和魅力的舞台,他的教学艺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他教的学科在考试中往往出不了好成绩。与众不同和木秀于林的后果大同小异。 后来王先生到了我所任教的学校。这学校是所中等职业学校,仿佛一个方便食品和速食品加工厂,社会和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或者工人,学校就会不失时机地设置相关专业,招聘专业教师。结果是教师严重超编,有的专业报考人数甚至比任课教师还要少,就有些博导和硕导的味道了。学校鼓励教师学习第二专业,做一专多能或多专多能的复合型人才。但人本性中有懒惰做怪,能坐着就不愿意站着,能躺下自不肯坐着。一劳永逸也是更多人的追求。 王先生是个乐于学习的人,是个善于学习的人。他选择并迷恋上了政治经济学,并使劲往里钻,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学生不多又无升学压力。他这一钻不要紧,居然钻出了名堂。他开始对《资本论》里的观点和真理产生了怀疑,越到后来,更甚,他写篇文章以证明自己的观点,托人打印后寄往各类杂志和报刊。巧的是,有位编辑在千里之外引他为知音,写来快信一封,说是文章很有新意,值得商榷和争鸣,建议继续修改完善。王先生受了鼓励,热情日益高涨,人都变得醉酒般迷迷登登,连走在水泥地上,也象踩着祥云。几易其稿寄出之后,那时电话还未普及,算是个奢侈品,好在邮资多年没有调整,尚能帮忙。无奈的是,路途遥远,王先生的等待和期望因而漫长。王先生几乎茶饭不思,坐卧不安。不断地去函去电询问稿子何时能够发表。那位知音编辑也许当时心血来潮,一时冲动,信寄出后就后悔莫及,期盼这信最好丢失或者误投,可如今并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加之邮局面临的竞争日益激烈,这封信平安无事的提前到了王先生手中。编辑深知自己对稿件的权力原本仅限于修改,并不能拍板发表。所以王先生的来信来函看也不看,来电更是仿佛凶铃。可怜王先生的一腔热情,全化作绵延不绝的醋般心酸和泡墙漏屋的雨。 王先生生命不止,发稿不息。 不知后来谁告诉他一家刊物,发行量低,知名度无,约稿都成问题,稿酬更是无从谈起。最后王先生寄了一笔款,稿子终于发表了。有人靠写稿挣钱,王先生却是掏钱发稿,即使这样,他已经露出难得的笑,雪白的牙齿更是白得耀眼。让那些担心稿子发不了会生出病来的同事们长出一口气。 王先生收到样刊后,心中痒得难受,想急着让别人知道又觉得直接向别人炫耀有倒贴和自己送上门之嫌,不能显其珍贵。好比被人追求的矜持女子,心中渴盼已久,却非要把这火压抑、压制、压下去,但终不会把火全部熄灭,在心里留着星星点点用来以防万一。 王先生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向来收拾得齐整。那天,却在桌上当中平摊着一张报纸,仔细看来,油墨并不均匀,纸摸起来也不光洁柔韧,仿佛当街散发和塞在门缝的小广告。可这样一张报纸规规矩矩放在王先生的桌上,不能不让人生疑和好奇,而且王先生却并不在。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围上去看个究竟,这出戏就演成了。王先生恰到好处又毫不知情般地从外面慢慢踱了进来,立刻被别人围了起来。王先生很害羞腼腆的样子,象个受到表扬的坏孩子或委屈之后的好学生,紧抿嘴唇,下意识地用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抓头发,满足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往,还无尽地荡开去。 学校早已不是象牙塔,是真正浓缩后的社会,如同教育行政管理部门牵扯的单位多,关系每个人的利益一般,是个小政府。加之学校里面圈住的人智商不但不低,而且学历都很高,所以制造新闻的速度很快,效率很高,涉及很广,影响很大。王先生的报纸摊在桌上后不到半小时,校长就在日理万机中打来电话询问此事,并指示要将此文复印存档,算成一项成绩,好在迎接检查评估时拿出来增分赋值。学校运行异常艰难,哪怕是一丁点的成绩,大家都非常珍惜,即便在别人的眼里这些成绩微不足道,仿佛粗心厨师案上的边角料。但高明的厨子却能变废料为至宝,化腐朽为神奇。校长就是一个高明的厨子。学校人心涣散,师生之间、老师之间连见面的好声气都没有,校长却能用红砖和真理把人聚拢在一起,真是不易,其间的奥妙胜过了调和五味。 王先生听到校长的指示,责任感和使命感陡增,有另一个王先生脱体而生并高大丰满真实起来,还重重拍他的的肩。 王先生好不容易找到文印室,文印员紧挨火炉支着下巴恹恹欲睡,王先生的推门声无奈地把她即将成形的梦打破。复印机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寿星,基本上算是个棺材瓤子,四处走风漏气,疲软稀松,正在颐养天年。没想到尚存老有所为,不堕青云之志的一日。哼哧哼哧又轰隆轰隆,不敢让人近前,生怕它不高兴了,会爆炸。王先生的报纸本来就不清晰,又不知哪位采购接受了商业贿赂,买回来的劣质墨粉,搽在脸上还可将就,可复印机的鼓并不领情,鼓没有得到丁点的好处。经过复印,简直成了鬼符。 王先生又冲向档案室,传达了校长高瞻远瞩的想法和具有深远意义的重要指示。档案员没有想到一篇文章竟引起了校长的高度重视。档案室灯光并不明亮,加之档案员身材矮小,还站在墙角的暗处,更显阴森陈腐之气。说其陈腐,是有些档案比斑驳的铁皮柜子岁数还要年长,论其阴森,据说档案里小时候打碎邻居的窗玻璃后逃跑都记录在内,而且还要伴其一生。王先生虽然对档案专业不感兴趣,是个外行,还有任课老师看不起教辅和工勤人员的毛病,但他仍然无师自通般地要求档案员将文章的复印件收入那个标着永久性字样的柜子。事隔多年之后,我有机会进入档案室时,还不由自主地想翻看一下王先生的文章还在不在。可我忙着要离开,只好做罢。有时候我们就会无法控制地想做点什么事情,比如在雾气蒙蒙的窗玻璃上画点什么,在琴键上按一把,把算盘珠子拨一下,往井里扔块石头听完响声后又转身离开,在搜索栏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在电话黄页中把自己认识的人再找一遍,用手指触摸一下盆景看看它们究是真是假,没有目的。 在同事们的极力撺掇下,也可能是王先生追求这个效果,他总喜欢让别人说出来。王先生在酒店摆了几桌酒席来庆贺他文章的发表,大家吃喝得都非常开心。白吃白喝怎么能不高兴,反正我就非常开心,按照换位思考,别的人也脱不了这份心思。菜不够了添菜,酒喝干了上酒,到最后连我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那个为了减少重量节省邮票把稿件空白处还要剪去的王先生。 学校有位外人称之为老师的老师,事实上校内的人非常清楚,她只是一个勤杂工,只是外人常把学校烧开水的人也叫作老师,如同路旁小摊街边饭馆把每个顾客叫做老板一样,从不细问这人是捡破烂的、政要、大亨还是青楼的桃李。 这位老师从山里来,跟随她那掉渣烧饼般的丈夫。和所有情感剧中成功男人的故事一样,丈夫是先天智慧不足的,但他有农民锄草间苗时的毅力和耐心。放眼望去,田地广阔无垠,如同白色恐怖时期可用来大显身手但暂时看不到尽头、未来和希望的革命事业,但他却能自发自觉地把那个壮丽的、前景光明又虚无缥缈般的理想和目标进行分解和量化。一头牛我一下子吞不了,我把它肢解成成块的牛肉和骨头,慢慢消受。只是时间需要久一点,只要愿意,又能耗得起,一头牛最终会变成粪便。 丈夫是木讷的,言语中夹杂着无限的乡音,加上还大舌头,除了让老乡听来亲切之外,好象一无是处,因为乡音并不是英美语言和港台话。他每天准时收听中央台的广播,嘴里含了石子在学校平房后的空地大声朗读,吓哭过吃奶的孩子,击破过多人天亮前那些小心翼翼又无限呵护和怜爱的梦,迎接过无数早起的太阳,送走了一群又一群晚归的星星。连打鸣的年青公鸡,都羞涩,都赧颜,都嫉妒,都庆幸,幸亏他前世不曾作孽,今生没能转成一只鸡。 女人是辛苦的,女人的辛苦又能是必定的。一个普通女人的成功,要付出男人百倍以上的艰辛。她要工作,要洗衣,要做饭,生养孩子,要妖魔自己,要熨平男人的衣服、裤子和自己的皱纹,要打听小道消息,要传闲话捣是非,要让自己优秀又要抵御优秀后来自各方的侵袭,要从不迟到和早退,她想方设法委屈自己成就老公又不得不时时防范因此而带来的危机,她的辛苦和基层的秘书一般,她需要张扬更需要收敛,她需要沉默更需要表演,她需要平衡更需要日上日妍,她生活的圈子和环境比官场毫不逊色。 一个人的心智、能力、精力是有限的,一个女人如果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老公和家庭中去,其结果是可怕的,其结局是悲惨的。因为那种夫贵妻荣的时代逐日远去,而且看来这一时半会的回转和循环在短时期内不会实现,这才刚刚起步,半只脚才踏入初级阶段的门槛。 人是有惰性的,有人说快乐在于追求之中,我坐在温暖的车厢里看车后奔跑赶车的人,我相信快乐的人是我,在赤日炎炎下的田里挥汗如雨,我羡慕在树阴下纳凉抽烟之人;没人会相信坐着比躺下舒服,站着比坐着惬意的鬼话;如果有人说吃饱喝足了是贪图安逸享乐的猪栏理想,那我请求上帝,二加二不要等于四,请赶快把我的房子变成猪圈吧!我每天都吃喝睡,却永远等不到肥壮的那天! 女人是愚蠢的,是传统的愚蠢,即使是再愚蠢的与时俱进的愚蠢,也比先前的聪明和睿智强上百倍。但再优秀,再出色,现光耀千古、风华绝代的女人,用张爱玲的话说,无论她怎样奔跑,最后遇到的还是男人。
我不知道女人是大愚蠢,还是小愚蠢,她不会是个洞悉世情的高人吧!她身高才只有一米过一点,躺倒了伸直了连个褥子都够不上啊,能有多高? 她从中专教师到初中教师,又从初中教师降为小学教师,在所有人对她寄予希望的同时又被退回原处,做图书管理员,但所有的书并不象她的孩子般听话,随处乱走,又写又画;做档案员,希望增些古典之气,让那些泛黄的历史重回人间,但古时的事物,越过时空相见,没有理由不缺胳膊短腿。如同食物链,每多增加一个环节,能量就会减少;也象已经过时现在还在将就使用的模拟信号,线路一长,就要衰减。怎么办?应该怎么办?究竟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国家政策好,应该不会失业下岗吧!财政已经供养了这么久,总有一个适合自己干的事情。我们说一个人工作能力不行,主要原因不在别人身上,相反在于我们自己,没有为那个人找到一个发挥自己优点和长处的地方,并没有成功营造一个不求全责备,用人的长处和优点,尊重人格,承认个性,容人容事容缺点的氛围。想想,一堆狗屎还可以用来脏手的。 女人接下来被安置到学校食堂工作,可她并不懂得烹调,虽然家里时常下厨,总是无法和大食堂相提并论,她根本抡不起那把比锅铲大了数倍的铁锨。领导在会上反复鼓励和打气让员工们牢固树立谋大事、干大事、成大事的意识,要有蚂蚁抡榆钱的魄力和勇气。女人认真领会了领导指示的精神,并切实加以贯彻落实,她抡起的是一把菜勺,在食堂为学生打饭。 在那段难以忘却般记忆的年代,女人深受其苦,面带的菜色,至今还无法掩盖也挥之不去。女人在这些学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母性的温柔和佛祖的慈善,坦露得好比生活类杂志的封面女郎。我们才注意到,女人个子不高,两耳却快要垂肩,耳垂很大,并非耳环所致。学生的饭碗仿佛杨修的才华横溢,领导的脸沉下去黑起来,沉默得照了镜子自己都毛骨悚然。 女人又转岗了。 就是学校的清洁工。这工作科技含量不高,操作简单易行,不用劳神费脑,吃个萝卜也就可以把心操到。当然,进步和升迁也与之绝交了。 男人在外。在外打拼。在外奋斗。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荀子说,“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男人很快就积到了百里,也成了渠沟。离先贤的教诲尚有距离,但已经足够了。在众人安于现状、裹足不前的大环境里,在我们都象鱼一样在车辙里残存的那点水中游哉乐哉的时候,他却沉默着、低下头、扑下身子一步一步往前赶。他的沉默既保护了自己,还迷惑和麻痹了我们。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迷惑和麻痹,我们早已习惯在蒿草间扑腾,根本无法理解大鹏和鸿鹄的志向和飞翔。男人再出声响时,已是光华四射,而我们还是一泡泡喝了啤酒后也射不了多远的浊尿。 荀子还说,“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男人即使这样努力,离骐骥还是有段距离,充其量算是个骡子,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他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毛驴子,有些似乎连毛驴子的档次都达不到,顶多是只绵羊罢了! 男人考上了律师,小小县城仅此一人。在多人将信将疑地让他打了几次官司之后,竟然没有输过一次,刮目相看的前提是有东西可看。中国人喜欢痛打落水狗,打翻了之后用脚跺吐口水,往井里扔石头,用棒狠打伤残病腿。当然,国人也钟情于让红变紫,好上加好, 在神仙的背后加上光环。男人接到电话无数,都是邀其加盟,共谋伟业,同创灿烂辉煌的明天。 男人在梦中和冥想时把明天畅想了无数次,但真正这天到来之后,反而有些心慌意乱。他感觉有些虚无,有些飘飘然,进而升腾,象个地面上的水化成的一个大气泡,升到天空,等他落回地面,降回人间,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如同在传销洗脑的现场,带着百万富翁的梦想,兴冲冲赶回家里要与所有人分享,推开房间,发现灶是冷的,多日未洗的锅碗瓢盆堆在灶上,而家人都得了重感冒般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如雷贯耳。 男人决然而然地走了,留下了女人和孩子。成功男人的身旁向来不会缺少新鲜亮丽的女人,哪怕这女人只是花瓶也好,或者仅会生养也罢,即使是个工具也行。男人不回家的理由肯定会多起来,回家的次数当然会少下去,虽然省城离县城并远不过相思的距离。 这一分别就是几年,可这分别没有盼头,没有让相思入骨,甚至连同甘共苦的那些情义也象人老珠黄的青楼女子的初夜或真情一样,说有也有,说无就无。女人抱着一丁点的幻想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孩子疯狂生长,几乎与女人等高。就有大胆脸厚感情丰富要溢出者来找女人说话,换个电灯泡、收拾水龙头、扛个煤气罐、接个保险丝之类,最终是要在深夜时敲敲门、拍拍窗。女人和孩子相拥无言,任泪水反复冲洗黄色的脸,但总不显得白,倒是让眼圈变得青黑。 女人也曾想过离婚,但男人始终没有同意,女人幻想男人会有回心转意之时,事实上早已事与愿违,女人的一切心思,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故事的调料罢了。作风和经济问题始终都是搞垮干部的有力武器。男人对其中的利害关系早就谙熟于脑,烂熟于心。 男人的律师是兼职的,他还有一份四平八稳又风光体面的工作。他善于稳扎稳打,不管在外面如何冲锋陷阵,他总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以防万一。有些邻居中了巨奖之后,会在一夜之间从我们身边消失,有些人却不动声色,与平常无异。男人在调动手续之后等一切妥贴才办的离婚手续,给了女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又早在旁观者的意料之中。没有人给女人说起,是不忍心。男人是律师,女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除了女儿的抚养费,男人只是慷慨地把办手续时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而乘坐的出租车费给付了。他还要赶着去拆另一个家。当然,在付钱时,免不了为停车的刹那而突然上涨的费用唠叨几句,司机当然也丝毫占不上便宜。 恼了一个人,就是王先生。 王先生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心中常有侠客般的块垒。王先生还是个爱操心的人,操的心可能还要超过校长,可学校并没有因为他多操的心多给他一分钱的操心补助和岗位津贴。但他一直乐此不疲。

他明知男人是个律师,还偏偏就要和男人斗上一斗。 他明知离婚女人门前的是非并不比寡妇少,他才不管那么多。他是个率真的人。 也许或者肯定有人怀疑王先生出头斗男人并打官司的目的,我们大多数人在更多时候就是用这种眼光去看别人的作为,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事物的后面必有原因和规则。但人们恰恰忽略了一点,这世上毕竟是好人多,有良心和良知的人更多。真善美始终制约和束缚着假恶丑,我们见过太多的争斗、倾轧、暗算、口蜜腹剑和尔虞我诈,但幸运的是总有一些“万中无一”的好人同样默默地、暗暗地活着,还接连不断,如影随形般围绕在我们的身边。我坚信,王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先生誓为女人讨个公道,讨公道之路何其难哉! 这种一个讲法制的社会,王先生不可能用投毒、放火、暗杀、枪击、砖头、菜刀去对付男人,惟一的办法就是对簿公堂。 王先生的对手是个货真价实的律师。 王先生除了学过零星散乱的法律常识外,基本上算是个法盲。他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法律于他真是遥远。与一个专业的律师相比,他连一个业余爱好者的基础都没有。 王先生骨里血里还是有“陕西楞娃”的基因,这种基因使他看起来温柔顺从,但内心刚烈,炽热如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让他血脉贲张。一种强烈而朦胧的感情冲击着他,他却无法说明。血一股一股地往头上涌,有时候静静坐着,还免不了浑身筛糠般地颤抖。不知是高手过招前的兴奋,还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愤怒。 他要豁出去打这场官司。 王先生利用业余时间,废寝忘食地研讨有关离婚的法律,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及其解释、《婚姻登记条例》、《最高人民法院审理离婚案件处理子女抚养问题的若干具体意见》、《关于人民法院处理财产分割问题的若干具体意见》等等,读得心力交瘁,人都脱了像。没有人能够看得懂,想得明。 官司最终还给打赢了,除掉在法庭上义正辞严的对阵,更多了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温情。王先生并没有戴白色发套,但这的确是男人律师生涯中的首次失利。 后来听说,与王先生同时进校工人作之人,调离的调离,提拔的提拔,升迁的升迁,王先生还是照旧,只是已经不再给学生代课了,而是在后勤打杂。亏了一肚子的好文化。 再见他时,正赶上学校提拔中层干部,后备干部名单刚刚一公布,一帮一帮的人就开始聚在一起议论并淡操心,王先生也在其中,不同的是,听了不到一会,他拎起手中的糨糊攥紧刷子,边走边说,我还是先去贴公示的黄榜吧!说不准,领导高兴了,也会提拔我当个中层领导呢!看他疾疾而去,瘦弱高挑的背景在校园里愈显孤独和单薄。 我想,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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