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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烟斗的命运

2020-11-20叙事散文素手悠然
一只千年紫木雕成的烟斗,却是一只流浪的烟斗,它任意地漂泊。 自从它离开工匠的作坊后,它就茫茫然,因为它不知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是被人宝贝珍惜还是任人践踏随意丢弃。静伏在精美的柜台,在它面前观赏流连驻足的人很多,却始终没有人愿意购买,尽管它的
  一只千年紫木雕成的烟斗,却是一只流浪的烟斗,它任意地漂泊。

  自从它离开工匠的作坊后,它就茫茫然,因为它不知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是被人宝贝珍惜还是任人践踏随意丢弃。静伏在精美的柜台,在它面前观赏流连驻足的人很多,却始终没有人愿意购买,尽管它的价格很低微。流浪的心既无所依傍,也就无所顾忌。但是它却有祈盼。

  在无数的烟斗行里,它一点都不起眼,却充满 着亘古难寻的灵性,它有思想,有魂魄,渴望着有栖地安家,渴望被呵护,渴望停止漫无目的的心灵漂泊。烟斗有心吗?有的,凡物成就一天就有心,何况此烟斗是千年紫木根雕而成,内蕴日月天地精华无数,心何其敏锐。

  几千年几万年过去了,它有累的感觉,碾转轮回人间,看尽苍海桑田幻更,自己却还是等待不到一只有缘的手掌来呵护掌握,从低微的价格商品演化为当今价值斐然的古物,其中的辛酸唯其自知。就在这一天,它想让自己变成灰,从此消失,因为它不愿意继续着尘封的冰冻生命,宁愿成灰洒飞溶入空气阳光。这时,古董店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径直地来到柜台边。在无数的古玩珍宝中一眼就盯上了这个想要自毁的烟斗,好象他就是为它而来。烟斗接触到他那深遂透着智慧的双眸,心颤动了:我终于在自毁之前等到了你的掌握。果然,男人豪不犹豫以巨额买下了这个烟斗, 虽然商狯狠狠地宰了他一笔,但他却非常意满心足地出价,因为这个烟斗与他梦中出现的千年紫木雕一模一样,他在世界各个角落寻了它四年,没想到竟然在这偏僻的小镇古董店找到了。

  烟斗的命运尘埃落定,它的生命有了精彩有了亮丽。男人并没有把它束之高阁,而是天天掌握着,它有了司职的义务,它愿意被他掌握着,体验他的掌温与脉动。尼采说“我知道我的命运。”这种狂妄这种自信,人都能这样先知先觉吗?不可能的呀,烟斗沉思。在尼采看来,人的生命是一场永久的战争,这场战争的征服或被征服者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也就“克服”停滞的或被动的状态,不断地前进并推动生命超越自身。而烟斗的生命却是一种等待,在没有被人掌握之前它只能漂泊,无力征服别人更无法征服自己。人的生命本无意义,全靠人自己赋予;而烟斗呢?它的意义只能靠掌握它的人点燃星光。

 虽然每一只烟斗的命运注定会被一个男人掌握,然而却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好是坏。这个手掌是粗是柔,是冷还是热,它无法掌握自己的生存,就连自己身上的色釉何时会剥落都不知道。给予它生命的制造工匠也不会知道一个烟斗的命运。它只能靠自己在被掌握中来征服一个男人的手掌,一个男人的心,但是凭什么征服?一样的烟斗一样的古物,没有定式的选择中,以牺牲烧炼自己为代价,压缩自己为前提,甚至委屈自己,来成就,迁就他人,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自己能有所奉献,安于生存。司其神职,烘照人间。

   紫木烟斗很满足,被一个厚实温暖的手掌握着,轻轻柔柔地握着,时不时被含在嘴里,微吐烟云,思思入扣,闲遐时会被他凝神睇注,有心事时会悄悄地向它诉说,而它,静静地温柔着自己的心也温柔着主人的心,直到烟雾停止飘动,莹星散灭,它还紧紧地被他揣在手心里。多少个春夏秋冬,几度荣辱兴衰,历尽劫数,它无时不刻地陪着护着,仿如一具神器,会给掌握他的人递送心灵的咀嚼,引发情思,衍生智慧。如此的灵性,难怪主人会宝贝得天天放在贴心的胸袋,即使睡眠中也让它不离不弃。此刻,默数着主人的历史,烟斗陪他闲看窗外细雨。有人说哲人望雨而作哲思,诗人望雨而构诗篇,多情郎望雨而念秋水伊人,我的主人呢?他望雨想到什么?男人不知怎么,心灵一动,微笑地吟:佛灯座下一青莲,守望相助丝缠绵。雾雨蒙蒙伊人在,梦萦神绕化轻烟。烟斗悚惊,想起一句诗:“生命是凝结幸福的一块霜冻。”原来有生命就有幸福,迟与早只是缘,而当生命没了,幸福也就解冻。

  情至之语,总能撼人心魄感人肺腑,生命是一种幸运更是一种奇迹,未经过滤的真实,未经虚饰的种种,就是潜在的征服。它很感恩掌握它生命的人,竟然不早不晚那么及时地挽住了它的幸福,让它有了经历,有了喜悦,有了前所未有的辉煌。

  就有那么一天,烟斗似乎预知了生命的疏离。清晨,它深情地凝视着掌握了自己40年的男人,如今他是一个卧在床塌生命即将消失的老人了。终于,在亲人的帮助下,他擅抖着手掌握着它时,细微地“哔剥”声中,烟斗自行裂散。虚弱的男人喃喃:“你怎么先我而去?我还想吸你一口啊。不过,即使是碎裂的你,我也一样会带你同行,你是我不离不弃的宝贝。”烟斗哭了,在人间流出了最初一滴泪也是最后一滴泪,一颗凝重的烟油滴落男人渐渐冰冷的掌心,慢慢地渗入直没其肌。

  碎裂的烟斗,依偎在他紧紧的掌握里,安祥知足地同主人一同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也许它与他来生还会在一起吧,如果有来生的话。

  夜走进了孤寂之乡,于是,人间有泪象酒。看见满空豁出生命的烟花了吗?那是烟斗的命运,男人的梦中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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