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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蜻蜓飞了

2020-11-12抒情散文半树
我总是不停地换手机铃声,但,我知道,很多人的手机铃声始终如一。我的手机,最近的铃声是几声“鸟叫”,我过去一直用计算机来听,并多次试图在网上下载到手机上。在电子信息城我看到了读卡器,那里的气味干裂了,有一丝阳光投射到它的身上,人们用脚踩着余光
  我总是不停地换手机铃声,但,我知道,很多人的手机铃声始终如一。我的手机,最近的铃声是几声“鸟叫”,我过去一直用计算机来听,并多次试图在网上下载到手机上。在电子信息城我看到了读卡器,那里的气味干裂了,有一丝阳光投射到它的身上,人们用脚踩着余光独舞。用读卡器可以很轻易地将“鸟叫”移动到手机上,我过去一年的生活也是一样。我从这个愈加噪杂城市的北边移动到南边,草绿了又黄,高楼离我越来越近,天空离我越来越远。   “鸟叫”是从早晨5:30分开始响起来。它先是几声鸟鸣,再几声鸟鸣,后来就是和缓的音乐响起来。很多的时候我感觉这音乐有点悲凉,所以,在最后的几声鸟鸣后,我就大声地喊,我说,起床了,孩子起床了。我的儿子,他就含混地说,听见了。半个小时,孩子出门了,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夜好像继续。可是,我手机的鸟鸣又叫,婉转、悦耳。我就知道,一切开始了。   我并不匆忙,懒懒地点上一棵烟,坐在厨房瞎想。瞎想就是什么都想,什么都想就是什么都不想。当我抽完了一棵烟的时候,才开始真正意义的苏醒。我醒了,心里快速地计划和思考着。我必须立即回答,是否要在家里吃饭,是否要换装,是否要乘坐惯常的公交车?实际上,我少有在家里吃早饭,一般的情景我在公交车上完成这件对于我好像未必要去完成的事情。很少的饥饿感在这几年一直伴随着我,我自嘲自己是医学界的奇迹,可以不吃饭并且可以活下去。在赶往公交车站的时候,我会买一张报纸阅读;上车后,我用5分钟的时间浏览报纸的标题,然后,就开始睡觉。我多次睡过了站,睡过了站,我就要打的再往单位赶,而且我还要面对司机向着我吼,她声嘶力竭地喊:到、站、了!我醒了,看着她,半响不明白她吼什么。她就叹了口气,和缓了脸色,委屈地说,我都喊了你五分钟了。妻子知道这个事情,有一天给我说,她在公交车上看见一个人睡得好甜好甜,就想起了我。妻子的话好像有怜惜的意味,但我假装不懂。   我不懊悔睡得太死,我懊悔这会再花我的money。我多么需要money啊,象生命一样需要。孩子伸手给我要钱,大前天是学费,我给了他4200元,听说今年涨到了6000元;前天他要辅导费,我给他;昨天他要材料费,我给他;今天,他要什么费,我就听不清楚了,不过我还是给他。后天的后天的后天,他还需要房子,他还需要妻子。今年的房子涨到了8000元/平米,后年的后年的后年,我估计就是80000元/平米。我骂过吴敬链,我还骂过厉以宁。我说,他们早就丧尽天良,他们早晚会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我骂完了,就泻了气,就知道,我的生活要继续,还是要继续,别无选择。   我还需要阅读大量的材料。每天办公室的报纸和杂志都堆成一个小山,挑衅般看着我。每间隔一个月的时间,我给楼下的那个收废品兼打扫卫生的从农村来的男人电话。他犹豫着、试探着说大约值10元钱。我心里知道,值100元。我说,你拿走吧,我不要你钱。他谢谢我,然后就急忙扛着这些报纸和杂志下楼。文件是不给他的,我曾经一个字一个字敲它们,现在我一点点把它们撕成碎片,从卫生间马桶里面冲走。水哗啦啦地响着,纸打着转儿旋转着,我沉默着,没有任何感觉。   很多的时候,我吃力地提着某堆小山回家。发展中的集群理论,区域经济存在的弱点和不足,国外经济刊物对中国经济的评论等等我都要看,而且必须看。这情景比较象过去写散文,你必须大量的阅读。你写一个字,这一个字后面阅读量也许就是十个字,百个字甚至千个字、万个字。徐静蕾办《开啦》,要给作家一个字100元的稿费,我开始服她,尽管以前我从来没有把女艺人当成过“人”。看过一个帖子,说求助别人写一篇人物通讯,说是他们的领导可以重奖。我笑了,我想戏言:一个字100元,我给你写,并且肯定让你们的领导满意。我之所以没有回复这个帖子,也没有去写,是知道他不在圈子里面,他不懂要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这样一个通讯,根本就不是写好和写不好的问题。   公交车上有很多类似我的人,他们也往往两眼惺忪,明显睡眠不足。他们都提着黑色的帆布包,那里面都装着笔记本电脑。我也背着一个黑色的包,不过是皮质的,去年在平面设计学校放学后,路过一个皮包店买的。实际上,我当时是要买一个钱包,用来放一些零钱;另外的一个钱包,我揣在衬衣的最里面。我后来还是买了这样一个钱包,那是我吃完了中午饭,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马路上散步的时候,看见一个南方人,他摆了一个摊子,全是手工缝制的钱包,线是白色的,很粗,横亘在真皮的表面。我喜欢这种原汁的艺术品。2007年开始,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我身上什么都不带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还需要什么?除了钱!2008年,车上的这些类似我的人,也一定不会再看到了。他们要不是“成功”了,有了私家车,要不就辞职了,转行了。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着的经济社会,不是文化社会。经济社会不需要固守,更没有坚持。就是这么简单,活或者死,一瞬间的事情,没人再关心身后是洪水滔天还是风平浪静。   唯一除外的是我的胃病,它顽固地坚持着,毫无退缩和商量的余地。我在办公室也会经常瞎想,我都瞎想好了我的墓志铭,墓碑的材料是青色的大理石,阳光照在上面,有一丝丝冷冷的光芒刺眼亮着,更衬出几个行草字的无力和软弱:他是一个好人,死于胃癌。   好久不敢喝茶,后来试验着喝一点铁观音,失败后,再试验着喝一点普洱茶,勉勉强强可以承受。普洱茶并没有好的味道,却有好的价格。很多的人说不在乎钱,他们会加上一个小小的副标题——有够自己起码生活的金钱就行了。这肯定是撒谎,另外一个就是弱智和虚伪。我很想鄙夷地告诉他们,你们根本就不懂金钱可以做什么?金钱可以给你们什么?真的,一个山里出来的人,他可以象阎王殿前的小鬼一样精明,他也可以饱读经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宿命般,他就是脱不了山里人的气味,到死都难。   我是山里再山里出来的人。   每年单位都组织查体,我从来不去抽血化验。我只量量身高,称称体重,这样,那个护士都惊叫,说我身体里面几乎没有脂肪。我回答说,没有拉倒,她就白了我两眼,不再说话。中心医院进了一台设备,说是查一次5000元,可以预测前期癌症。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就猜想,是不是中中心医院有另外的设备,说不定,可以让人长生不死。不过,死的达官贵人好像还是很多很多。死也许是好事情,这是一个达官贵人说的。他喝了酒,话就多了。他说,某某死了,他死得多好啊,多及时啊,他死了,他的家人就保了下来,中纪委就不查了。我说,好羡慕他,什么时候中纪委能来查查我?!   我学会了喝干红、干白,加上冰块,味道确实好,还不伤身体。高档的洗浴中心用干毛巾搓澡。他们先是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你的身体,然后再给你轻柔地按摩。这样的过程要反复几次,末了,涂一些有浓烈香气的油脂。我每天下班的时候,在马路上都能从男人的身体上闻到这种气味。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夏天电梯里面女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道。我慢慢的熟悉这种气味,并且可以凭这种气味准确地判断他的经济能力。同事从泰国回来,给我看他和人妖照的相片。我说,妈的,这脸漂亮就罢了,怎么身上的大奶子都完全是原装的。同学从国外回来说,那里的海水里面到处是海参,你把腿放在海水里面,一条条的鱼都趴在你的腿上动都不动。   下午的时候,我就犯困。我发现,所有的人也犯困。他们久视计算机的眼都红红的,脸上的肉也松散了一样。电话还是多,接电话的我,声音美妙动听,笑得很真,很灿烂。我拨十几个不同的电话号码,说一句完全相同的话。我要学多少新东西啊?我不得不在下午点滴自由的时间到图片社去看那些小姑娘使用PS,我所有的技能都在这种默不作声的观看中获得。我还要学习新的PAGEMAKE——InDesign。六月份我要设计出封二和封三,我要设计出杂志改版的模板;七月份我要设计出一年前就要出版却到现在也没有出版的书的封面。更可怕的是,我还要在八月份直接排版出所有的内页,只有上帝知道,我对此一无所知。有人要我协助他作网刊,我脑子就有炸了的感觉。我立即就想到PS、美工、平面设计、InDesign 、目录、索引、音频、链接、E-book,它们象一群飞舞的蜻蜓一样嗡嗡作响。   冬天下班的路上灯火通明,夏天下班的路上人声鼎沸。这个时候,我最放松。我走两站路,就在一丛高大繁茂的松树后面撒尿。一年多的时间,我的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每次走到这丛松树前的时候,我都有尿感。我旁若无人的褪下裤子,眼睛看着对面香格里拉饭店嚣张的广告,滴下几点液体。我还经常旁若无人的捧着一个烤地瓜啃着,或者是捧着一包饼干啃着。这些商品下到肚子里面后,我又开始在回家的车上睡了过去,睡过了站,到了终点站,没有人喊我,我自己醒了,窗外全是黑色,车下揽生意的摩的,有人斜靠着,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只有在夜晚我才清醒,亢奋般清醒。其实,我所有工作的文字都是在晚上写就的。这样的习惯也是我每天疲惫不堪和缺乏睡眠的根本所在。键盘啪啪作响,文字如水流上行。敲完了,我仍然亢奋。我去看看我的孩子,他每晚每晚写作业都要到凌晨。他也苦,他也累。他睡了,我还习惯去看看过去那些论坛,可是没有什么文字吸引我。我很不满意他们写的东西。他们或者自恋成瘾,钻在过去的过去里面沉浸自慰;或者故作高深,钻在故纸堆里放荡呻吟;或者铺叙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和瞎子也看的见的美景;或者直接间接地骂政府、骂GCD,却忘记了惟有他自己靠政府和GCD才能活下去,别人不是。我心里想,给我时间,我会写很好、很漂亮的散文;我会排很好、很漂亮的版面;我会编很好、很漂亮的书籍。我要写的是另外的一种散文,采用佛经的方式:半树说;半树又说;半树说;半树又说;半树说;半树又说……就是这么简单、质朴,说该说的话,说心里的话,不说虚伪的话,不说粉饰的话。但,我没有写,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写了。   很久了,我下载了李延亮的这首《蜻蜓飞了》。我当时看见这名字,就又骂了一句:操,多漂亮的歌曲名啊!我一直想将这首歌曲移动到我的手机里面去,却一直没有移动。我没有去听这首歌曲。我知道,我听了它后,它就死了,我就杀了一首有漂亮名字的歌曲。就象小的时候闭着眼睛张开双手在飞舞的蜻蜓面前转圈一样,我说,蜻蜓、蜻蜓飞过来,落在我的小手上;旁边有一个孩子痴痴笑着说,喂,傻瓜,蜻蜓早都飞走了。我睁开眼看着这个痴痴笑着的孩子,问,蜻蜓飞走了?他说,我也要飞走了,然后他就真得飞走了,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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