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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1988:廿年影像

2020-11-01叙事散文汤如浩
1988:廿年影像汤如浩从一段时光到另一段时光,从原则上说,似乎没有理由感到卑微和窘迫,为自己或某人,这缘于当阳光一天一天把我们的步履拉长,以后的路途就恍如往昔了。正如现在,我又沉湎在过去,金露梅银露梅在风中摇曳如初,它们一再告诉我,别回首

            1988:廿年影像               汤如浩   从一段时光到另一段时光,从原则上说,似乎没有理由感到卑微和窘迫,为自己或某人,这缘于当阳光一天一天把我们的步履拉长,以后的路途就恍如往昔了。正如现在,我又沉湎在过去,金露梅银露梅在风中摇曳如初,它们一再告诉我,别回首了,没必要计较,过去的就过去吧。我眼中黄色的和白色的小花,细小的花瓣旺盛展开,柔软的颤动,祁连山下这种名目典雅但朴素异常的特殊的植物,过去和现在,尤其现在,却很深刻地进入我记忆的辞典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偶然的转瞬即逝的瞬间,却不巧被我抓住,我在心底一次次的默念,一次次回味或者回忆,一段一段的影像霎时清晰如悠然的白云漫卷,在深邃的高空徘徊不前,久久凝滞。我推托不去,放之不下,于是乎,一切均会在脑际轮番放映,似乎是时尚的数码镜像,具有金属般的质感和极强的视觉冲击力,以集团优势向我冲锋,抢占我的战略高地,威逼于我,促使我想起。“想起”是一个很怀旧的语词,当我们一旦“想起”,但凡记忆里的所有的事和细节就会重演,轮番轰炸,没有片刻的安宁。   就像1988年,文学爱好的劲风刮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当我以一个羞怯的腼腆的新生形象出现在县中唯一的高中的阔大的院落中时,扑面而来的新鲜感觉如一只飞掠而来的苍鹰,阔大而且有力,令我手足无措,虚汗淋漓,满目的惊慌和无助。我在乡下小学里担当教师角色的父亲将送我笨重行李的毛驴车拴在校门口的白杨树上,站在大门口与他曾经的学生——我的新老师侃侃而谈,我陌生的眼光注视着每一个陌生的角落,看教学大楼在学校中心地带如一种别样的风景凝然矗立,看衣着鲜亮皮肤白皙的城里学生成双成对谈笑风生,看报栏中笔迹娟秀的习作展评佳作如云,在当初的我看来,一切犹如梦中景致。大漠、驼铃、红柳、芨芨草、河西走廊几千年的沧桑,那时是一些时尚的词汇。他们,对,只能用他们来概括,他们抱着厚厚的书叠和文稿,优雅的走过校园长长的马路,目光散淡,神情忧郁而且傲慢,有与众不同的的文人气质,手刻写的钢板蜡纸,沾满双手的黑色油墨,耐人寻味的文字,我们在人群中,手指掠过同伴的脑袋,指指点点,偷窥他们眼镜背后的深邃和压抑不住的张扬,他们的举手投足,牵引了无数羡慕和仰望的目光。如今,我的旧书桌抽屉中压在最底层的高中文学社社刊,泛着古旧的气息。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在老家的旧书桌中偶然搜索出这本书页单薄纸面发黄的校刊的时候,会忽然记起,时光如流水,冲蚀而去的,似乎不仅仅是二十年的光景,大浪淘沙,淘尽的还有,还有一份热血呢。那些在文字中曾经风光一时的人物,当时是何其荣耀哦,那位爱好文化的校长的办公室,是不是一再出现过他们年轻健康青春活泼的身影呢?而今,他们在哪个角落里抚首长叹,是不是也在像我一样悠悠的回味呢?而他们曾经的激情,是不是也像也像戈壁的红柳一样,只有在深秋,才会发出最绚丽的色彩?   1988年,我手中竖卷着千方百计借来的崭新校刊,回味着那些高深莫测的文字揣摩着每一个闪光的名字,形单影只,徘徊校园,我很想接近他们当中的一个,他们是校园里特殊的风景,我的目光随他们游走,灵魂也随之摇曳不已。少年的羞涩和渴盼矛盾的统一,浅薄和自己的错别字,寒伧的穿着以及不起眼的外表,歪歪扭扭的书写文面,这些,让我顿生卑微之感。是的,就是卑微。现在,当我对这个词语有了较为切实的感受和认识之后,我觉得它的确切的。那时候,我和我同样来自乡下的几位憨态可掬的同学,啧啧赞叹,艳羡不止。十余年的乡村生活在我们眼中一文不名,宛如源自外国的南腔北调的普通话,衣着鲜亮的男孩女孩犹如来自天街,他们出口成章,滔滔不绝,聪慧并且鲜活,更让我感觉到自己的短视与无知。我的来自河南的外语女老师频频的使用方言呼叫我的名字,在课堂上,我呆若木鸡,没有听到老师口中的那个名字与我有什么关系。在同桌的催促下,我念着洋泾浜的英语课文,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现在,我的那位面目清瘦一度寡居的英语女老师在哪里呢?曾记得那个深秋的下午,当我们几个来自农村的男生冒雨将她新抹的煤块搬进小房子时,她温暖的“谢谢你们”的感谢使我们心生惶恐而逃之夭夭,在冷若冰霜的老师群体中,温柔的河南女老师的一句感谢,至今难以忘记。   1988年,来自乡下的我们不会打篮球不会三步跨栏,不会打羽毛球扭扭捏捏不会做节奏十足的韵律广播操,不会抽烟不会在县城的大街上潇洒的甩甩齐肩的长发。我们不知道监测地震居然和学生还有干系,无法想象电子航模如何飞上高空,当射击队高个子的男女队员扛着步枪雄赳赳气昂昂走出校门,以为他们将是军人或者警察的候选人,在他们中间,我们无疑是偏僻乡村中来百屁不懂的傻小子。的确,我们是傻小子,我们来自那个与汉代大名鼎鼎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有关的一个地方,一个曾经战火纷飞的古战场,一个几乎荒废坍塌的破败城池,我们在古城废墟中心曾经是宫城所在地的乡下初中呆了三年,我们八九个曾经在乡下中学中饱受宠爱的乡下娃,堂而皇之的走在全县唯一高中的马路上,一个叫闭塞的语词打蒙了我们,致使我们几乎完全丢失自我。似乎在当时,我们在现代文明中气息中似乎没有一席之地,只有傻呵呵的观望和羡慕。如此以往,在乡村中学中培养的那点感觉荡然无存。只有那次,在清理厕所旁堆积如山的污秽时,我充分的发挥了农村少年的特长,在苍蝇飞舞的环境中,我铁锹如飞,挥汗如雨,木质的架子车在我的身后,随我奔走如飞的步履中律动。此时,我在两个皮肤白皙小巧玲珑的女同学欣赏的目光中,幸福无比,快乐无比。2007年的岁末,当回顾往昔的时候,我姹然而笑,唏嘘不已。二十年的时光流转,使当初羞涩腼腆的半大小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胡茬爬满双颊的中年汉子,生活工作的重轭深深的勒在双肩,似乎完全解脱不出来,重压和忧郁,矛盾与烦忧,一并袭来,致使我们形容消瘦,动作迟缓。看来,岁月夺去的,不仅仅是所谓的青春,还有一些挥之不去的永久的忧伤。当年那两个娇小可人的女同学现已年届中年,我看到,细碎的鱼尾纹早就悄然的爬上了她们的眼角,苗条轻捷的身姿和明亮的顾盼生波的眼眸已与她们无缘,当年的那份清纯呢,是不是远在天边?如今,在和她们无拘无束的亲昵交谈时,我诧异无比,我曾经在她们面前的拘谨和羞涩不知哪里去了?   1988年的某天,我居然有一篇作文被老师在班上朗读,此后,还居然让我工工整整地誊抄出来,而后加上老师笔迹遒劲有力的红色评语,堂而皇之的张贴在习作展评那块素白色展板上,众人围拢仔细阅读。我站立在人群外,心中惴惴不安又欣喜无比,踯躅于马路的边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那样的形象持续了多长时间呢?只记得,此后的学校一些有关写作文之类的事件,开始与我产生情感上的密切关联,我总是希望在这样的事件中有所作为,一鸣惊人,那种虚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于是我产生频频的无法割舍的念想。殊不知,在此后的三年,我只能在这样的观望和等待中黯然度过,那时,是不是有过度日如年的特殊感受,当下的记忆已经不太明晰。可是,这是不是也证明了,本质上,我就是一个禀赋极差的人,不过至今没有自知之明而已?二零某某年,当我一再由于自己所谓的写作徒生烦恼的时候,我早就把当年深切的感触抛之九霄云外了,让我烦恼倍生的缘由,缘于自身也缘于别人,我不理解自己也不理解别人,我在业余所从事的所谓的写作,它存在的有效性和合理性何在,它与我所付出的身体代价和领导的白眼之间又有着何种关联呢?毕竟,它虽然和我的职业有着一定的沟通,但沟通的豁口却实在是很小。2007年岁末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有没有释然呢?说不上。只清楚,在某一些关节,贵在一种坚持,坚持中收获的孤独和寂寞,没有谁可以收放自若的去排遣,唯有寂寞孤独中的淡淡的欣喜抑或忧伤,只有在漩涡中心的人才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愿意表白罢了。   1988年,当最后一场白雪蔓延整个河西走廊的时候,肯定没有人抱怨过季节的寒彻冰冷。白雪的衣裳穿着在这片大地上,到处一片莹白,似乎是天使洁白的霓裳,充满着吉祥神圣的光泽。1989年的向往已经在每个人的心头微微荡漾,这一年的最后几天,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元旦的先奏是飞来飞去的明信片和贺年卡,它们为1989年作着某种不可或缺的铺垫。当然,最为别致的,还是属于班级组织的那场庆祝元旦的联欢会,班主任和班干们别出心裁,在进行精彩节目表演的间隙,忽然让每个人准备一张不具写收件人姓名的明信片,撰写温馨的祝福,而后在班级同学间随意的散发。于是,故事发生。记得那个寒气逼人的晚上,我和那位偶然获得我的明信片的女同学站立在操场旁边的干枯的老杨树下,任瑟瑟的寒风砭击肌肤如针扎一般,我有别于往常的流利的话语宛如长江之流水滔滔不绝,浅薄的谈人生、谈文学、谈学习、谈自己一些也模棱两可的所谓的哲学问题,在她的倾听中,我谈锋甫畅,竟然不知道午夜之来临,在校工的斥责声中方才悻悻而归。现在,在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妻子就在我的身边,她观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揶揄之意溢于言表,那场幼稚单纯的隆冬深夜的长长的对话,注定会成为校工多年之后关于风花雪月的一场笑谈,而我单相思似的初恋,和这件事情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神秘瓜葛。我当年心仪已久的那位妙龄少女,注定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在别人的怀拢里,她会忆及吗?曾经或是当下?一场美丽的错误之后,谁不会在俗世的洪流中,深深浅浅的流离颠簸,演绎最为平常的生活剧呢?   二十年,人生的二十年,蓦然回首,所有皆成为往事,成为回忆。我知道这段拙劣的文字决然没有办法将原生态的过去完全的复制、粘贴和存盘,本来,我也无意于原汁原味的进行翻版似的操作。因为,在所有诸如“回忆”或者“想起”之类的文字中,人们竭力营造的,都是与温馨有关的东西,都与欢歌笑语相伴,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比较不真实的。我之所以如是说,与我所学习过的心理学的基本原理有关,与人的记忆有关,无关明丽的文章主题,与人是否有健康向上的心态无关。我们可以审慎的观察到的是,当时光的大手抚弄过二十年光阴的时候,抚平的不单有娇艳的容颜、健康的躯体、飘逸的黑发,还有累累的伤痕、苦痛的心灵、郁闷的状态,还有回忆。当我们进入回忆状态,就有着过多的主观色彩,主观,改变的东西还少吗?   站立在2008年的门口,我又会想起祁连山脚下土丘上那些朴质如山石般毫不起眼的金露梅银露梅,那些素淡的黄花或者白花,开放抑或凋落,就这么平常,平常至一如我们平凡的每一个人,年年在春风的吹拂中悄然绽放,在自己的枝头,巍巍的颤动,袒露出柔弱的花蕊,任蜜蜂蝴蝶采撷,奉送出自己的花蜜或者吸取天地间的精华,岁岁枯荣,岁岁荣衰,尔后,就像植物一样的,一轮又一轮的,丈量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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