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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父亲的棉花

2020-10-26叙事散文范廷伟
在一望无际的鲁北平原上,对于普普通通的棉花来说,是一种非常容易让人接近的植物,她洁白的肌肤、朴实的品质、温柔的个性、纯洁的色彩,令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勤劳的母亲。那村外田野上连片成行的棉田,延绵着、绚烂着、怒放着、温暖滋养着每一个乡下人的心绪
  在一望无际的鲁北平原上,对于普普通通的棉花来说,是一种非常容易让人接近的植物,她洁白的肌肤、朴实的品质、温柔的个性、纯洁的色彩,令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勤劳的母亲。那村外田野上连片成行的棉田,延绵着、绚烂着、怒放着、温暖滋养着每一个乡下人的心绪。棉花之于父亲,是他钟爱一生的女人。
  父亲从三十多岁就在村里担任生产队长,他那时奋斗的终极目标就是让社员们能吃得饱穿得暖,他对棉花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然的亲近感。从春天的优选棉种、春播、初夏的间苗、打杈,仲夏的捉虫、喷药,秋天的拾棉、凉晒,倾注着父亲的无尽心血和汗水。记得我的少年时代,为了保证棉苗的成活率,刚试行用营养钵育苗,父亲带人用一种特制的移苗器,打好湿度较高的营养钵,放在覆有塑料薄膜的窖棚内,在营养钵里栽种棉种,温度、湿度、阳光、空气、水分等综合元素,滋养得棉苗儿苗肥棵壮,在外界温度适宜的时候,再将棉苗儿逐棵地栽种的户外的田野上。父亲每天精心伺候着棉花,他经常会独自一人行走春风骀荡的清晨里,沐浴在和煦的春光下,时而蹲在在棉田的地头,尽情地体味着金秋时节棉花丰收的喜悦,体味着身铺蜡染粗布身拥温暖棉被的幸福,体味着大年三十那天我们穿着粗布新衣的兴奋。初春时节的崭新风景中,一行行的棉苗绽开着嫩绿的叶子,紫红的棉杆儿在微风里轻轻拂动,娇喘吁吁棉苗有着的是一幅可爱的憨形醉态。父亲用盛开着十朵茧花的一双粗手,为整齐划一的棉苗松土,他情之所至的是能近距离地和苗棵儿对话,仔细倾听着形态可掬的棉苗们生长时的细微歌唱。
  父亲不仅疼爱棉花的童年少年,更珍爱她的青年壮年,忙忙碌碌的麦收季节一过,棉苗儿开始疯长着夏日的原野上浩瀚景色。不消几日的功夫,棉苗儿已经长成了粗壮的棉棵,枝是枝、叶是叶、芯是芯,像模像样的着实惹人喜爱。父亲的全部精力,便集中在给棉花棵子修剪、打杈、捉虫、喷药上,这时候的棉苗儿已经变成了粗壮的棉棵儿了。父亲精心呵护棉花,是临近村庄出了名的“棉花把式,”总结出一套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他是众多乡邻的“业余指导”和“技术顾问,”向他们逐一介绍什么时候间苗、什么时候修剪、什么时候打杈,父亲认为多余的棉苗、多余的枝杈会争夺棉棵的养分,影响棉棵坐花或者坐果;什么时候打棉铃虫、什么时候治冪虫、早晨打还是中午打、阴天打还是晴天打、打叶面还是打叶底,父亲也都是很有讲究的。许多乡亲因为打药方法不得当,不是中毒输液就是入院治疗。而父亲讲究的是用CC滴管,将农药按照一定的比例兑水进行治虫,既保证了喷剧毒农药期间的安全,又花极少的钱办了很多的事情。等到仲夏时节,棉棵长到了齐腰深,棉花就进入了盛花期。一朵朵白里透红的花蕾,绽开了粉盈盈的笑脸,极朴实、隐在枝叶间,不张扬,也没有蜂蝶环绕左右,她们依在碧绿的棉叶和枝丫间,风姿绰约,楚楚动人。那暗绿色的饱满棉桃,突破棉叶的重重包围,扬着嘟起的小嘴在阳光下优雅地摆动。早晨和傍晚时分,父亲每天都要趟着湿漉漉的棉棵,在棉田里观察虫子的生活习性,家里十亩地的棉田,每一棵棉棵都受到过父亲亲手抚摸,每一棵棉棵父亲都感受到了她们发自内心的情感独白,父亲在与棉棵日复一日的耳鬓厮磨中,他和她们的灵魂已经实现了实际意义上的完全融合。
  初秋的时候,那洁白娇嫩的花朵,次日变成粉红的花色,秋阳里的凉风向棉棵传递着即将丰收的喜讯。棉棵开花不像别的花那样惊艳,而是羞羞答答的将黄绿的、淡黄的花儿躲在叶子后面,而且很快的就把花儿收拢,将力量汲取在酿造果实上,她们的枝枝杈杈间挂满了父亲绿油油的希望,棉桃上那些斑斑点点的紫痕,仿佛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凝就而成。八月十五前后的棉田里,远远望去,一地的棉花变成遍野的白云。那绽放的棉花,绵软而有韧性,洁白而又纯洁,母性而且温暖,倾吐着热烈奔放的无限情思,她一朵朵、一兜兜、一包包、一车车,向辛勤劳作的人们奉献着自己的全部。哪怕即使秋风萧瑟也好,冰天霜地也好,她照样一如既往地在阳光的映照之下,不遗余力,吐蕾绽放。我们家有史以来的第一辆“泰山”牌自行车,是用卖棉款购得;第一台“凯歌”牌黑白电视机,是用卖棉款购得;第一台“工农牌”缝纫机是用卖棉款购得;连我在乡下娶媳妇时用的、曾被村里老太太们称之为“城市”样的全砖到顶的三间大瓦房,也是父亲用卖棉款所盖……棉花养育了我们平平淡淡却又甜甜蜜蜜的每一天。棉花,永远是父亲精神的寄托、永远是父亲心灵的皈依。冬日的夜晚,母亲和姐姐们在煤油灯的周围,织麻纺线,锥针纳鞋,那嗡嗡响着的木制纺车,旋转飞舞的线锤,那周而复始、起伏有致的纺线动作,那老式织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里,船形的木梭在经纬间编织着农家美好的生活;女人们抬手投足,都离不开与棉花有关的家务活,所有的这些,多么像一幅幅经典的老电影画面,至今仍然鲜活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坐在深夜的灯光暗影里的恒久姿势,用高梁楟杆搓棉条、落枂子挄线的岁月剪影,早已深深地镌刻在我的童年记忆里。
  棉花,在我的故乡鲁北平原上,是被人们称为娘花的一种丰盈而又温暖的植物,她自始至终地贯穿了父亲历经沧桑的人生岁月。父亲的棉花,是值得他最钟爱一生的女人。因为那是母亲用自己的心开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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