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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关于鸡的那些早年记忆

2020-10-21抒情散文范廷伟
从小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我对乡下的家禽有着很多的了解。鸡是乡下女人们最为牵肠挂肚的一种普通家禽,在这些女人的眼里,除了家庭成员以外,生命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天井院落中散淡悠闲的鸡公鸡婆了。小时候喜欢家禽中的鸡们,是从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嫩黄
  从小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我对乡下的家禽有着很多的了解。鸡是乡下女人们最为牵肠挂肚的一种普通家禽,在这些女人的眼里,除了家庭成员以外,生命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天井院落中散淡悠闲的鸡公鸡婆了。   小时候喜欢家禽中的鸡们,是从喜欢那些毛绒绒的嫩黄小鸡开始的。春末夏初之际,我们被父母称之为没掉屎蛋蛋的小孩子,经常在庭院过道里玩耍,每逢听到街头巷尾传来小贩们抑扬顿挫的“赊小鸡唻”的声音,孩子们都忙不迭地扔下手中正在玩耍的泥巴凹窝,齐乎拉地将小贩围个水泄不通,看到自行车后座的簸圈里摇摇摆摆晃个不休、叽叽叽叽乱叫个不停的小雏鸡,孩子们在不断地蹦着跳着,伸手去摸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玩艺儿。“去!去!一边去!”小贩也像轰小鸡一样地驱赶着淘气的孩子们,惟恐这些穿开档裤的小孩子手里没轻没重,将小雏鸡的娇腿给弄折了。这个时侯,已经有孩子跑回家拖着母亲或祖母来赊小鸡了。春天里,农家一般都是粮食青黄不接,春天赊鸡秋后还账,经济条件相对宽松了许多,赊小鸡对条件不是很好的普通百姓来说,在当时是非常诱人的一种促销手段。已打谱赊小鸡的女人家,已经着手开始挑选小雏鸡了。她们刻意挑选的是母鸡,因为母鸡会下蛋、会孵小鸡,会滋润贫瘠枯燥的乡间岁月,会温馨朴素恬淡的农家生活。挑选雏鸡的公母可是一门“学问”研究呢,屁股圆的是母鸡,屁股尖的是公鸡,其实也有掌握不好挑走了眼的。首先要挑选那些活泼好动的、看上去很健康的小鸡,病恹恹的不能要,否则赊回家会死掉,让这些女人心疼得好几天寝食不安。那些无心赊小鸡的女人家,往往耐不住孩子的鬼哭狼嚎和满地打滚,赊下几只当是哄孩子玩用。   小鸡赊回家以后,多是放在簸箩里,用小米和清水等圈养一段时间,随后放入天井院落中散养,有的老母鸡自觉担当起一个母亲的责任,领着小鸡们到处遛哒刨食,给予小鸡们无私的母爱;如有野狗或蛇之类动物侵犯小鸡们,母鸡那天然的护犊母性则暴露无遗,翅膀抖立、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地用尖尖的嘴喙向对手发起猛烈的进攻,直至将对手击败为止。日渐长大的小鸡们还要自食其力,挑战自己的命运,挑战自己的生活。鸡的一生其实也不容易,成年以后的鸡,半夜里还要忍受野狸、黄鼬等兽类的不断骚扰。记得每天的傍晚,父母唯一忘不了的事情,是嘱咐孩子们堵住窗台下的鸡窝门,以防止野狸和黄鼬夜里逮鸡。那些可怜的鸡们,有时在夜里不知不觉中就被偷袭,幽灵般的野狸和黄鼬,经常是悄无声息地来偷鸡,让人们防不胜防,有的鸡晚上干脆在院中的树上休息。童年时有个儿童游戏叫吃黄鼬拉鸡,我们多是在明晃晃的月光下面玩耍,日复一日,乐此不疲:一个人扮演大黄鼬,一个人扮演老母鸡,老母鸡的后面则是按高矮个顺序排列的雏鸡队伍,依次搂住他人的腰或拽住他人的衣服,以不让黄鼬逮住为目的。就是这个简单而又单纯的、祖祖辈辈流传了多少年的民间传统游戏,让我们的童年岁月不再枯寂,让我们的一生像母鸡一样充满了爱意。那篇诙谐幽默的课文《半夜鸡叫》,周扒皮冒充鸡叫而被长工识破诡计而遭痛打的故事,至今还一直鲜活在我们的记忆中。那个模仿鸡叫最像的小伙伴,现在头上还戴着一顶“小公鸡”的绰号帽子,只不过已经由当年的“小公鸡”变成了如今的“大公鸡”。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说鸡腚眼子是“银行”虽然有些幽默,但也可以说是恰如其分。家里条件差,买不起田字格、小演草,只好拿个带有温热的鸡蛋去换白粉联纸,代销员接过鸡蛋在手里,轻轻颠它一下,大约估摸个价格换给我一张,自己可以实际根据需要,任意裁剪成十六开或三十二开的纸张。人们也可以将鸡蛋积攒起来拿到集贸市场上卖几个零开销,还可以走亲串友看病人。母鸡之所以受到人们的青睐,源于它能抱窝孵小鸡。麦收以前的这段时间,有的母鸡在蛋窝里不出来,那些乡村女人们非常了解母鸡的心思,会找一些经过公鸡授过精的鸡蛋,放到鸡窝里,母鸡要孵三六一十八天的时间,才能领出一窝蹒跚学步的小雏鸡来,咕咕咕咕地在阳光明媚的场院中散落成一片迷人的乡村风景。记得北京画家韩美林和山东画家公丕炎都曾画过一些栩栩如生、活泼可爱的小雏鸡,这些诗意的画作,将那种源自于画家内心的真生活、真性情、真情趣跃然纸上,表现出了人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澄澈心境。我们村里有一位老农,家里的母鸡孵小鸡时,由于气温高得病而死,老农非常吝惜那些孵了一半的小生命,便自觉地担当起了老母鸡的角色,五黄六月大热天,穿上厚厚的棉袄,行使着老母鸡的责任,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小雏鸡没有孵出来,自己却落下了一个“老母鸡”的外号,让人们贻笑大方。“个大、”“个大”的老母鸡在饮食上经常受到女人们的特殊照顾,我觉得应该是有很多同命相怜的原因夹杂其间。   明朝朱元璋有首《金鸡报晓》诗写道:“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败残星与晓月。”那些神气活现的大公鸡们,像一位位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鸡冠耸立,羽毛五彩,闲庭踱步,悠然自得,以一唱雄鸡天下白的形象,大多成为作家、诗人、画家笔下的尤物;而历史上歌颂母鸡的诗词却很是罕见。母鸡是乡下女人的命根子,当天晚上点数时,如果找不到母鸡的身影,会心疼地拿上手电筒,吆五喝六地邀上亲戚朋友满街筒子里去找,两天找不到就像掉了魂一样,三天找不到就会开了卷腔骂街,无非怀疑有的人家拿自己家的老母鸡炖了鸡汤,从村东到村西,狼心狗肺、断子绝孙、天地报应的一通开骂,让人在轻松一笑中度过了平平淡淡的一天。怎料到,过去一段时间,麦收后村外不易被人察觉的麦穰垛下,蛋壳下的一窝小生命正在酝酿之中,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早晨,丢失了多少天的老母鸡,便领着它的子女们摇摇摆摆进了自己的家门,给那些已经有些淡忘了此事的农家妇女,献上一个着着实实的天大惊喜。现在电孵化的方式,养鸡村的存在,流水线的作业,使我们彻底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等待着的幸福和急盼着的渴望,彻底失去了晨风暮雨、林喧鸟鸣的那种鸡犬相闻的和谐场景,彻底失去了我们天真烂漫的童年和淳朴自然的少年。早些时候,农村里根本没有冰箱可以贮藏肉食蛋奶,逢年过节,出嫁的女儿便给父母买只活母鸡以表孝心,让他们随吃随宰杀,往往是因为老母鸡一天下一个蛋而不舍得宰杀,女儿的孝心却随着鸡蛋的日渐增多,而使父母倍感更多的温馨。近二十年时间过去了,站在故乡和童年之外的我,发现自己的身影仍然飘荡在故乡柔美的风景里和静美的土地上。   当年的陶渊明曾归隐乡野,细听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乡间音乐。他遁世保身,托诗自娱,养鸡荷锄,怡然自得,过着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城里人悠哉游哉一辈子,乡下人辛苦忙碌一辈子,城里人有城里人的痛苦,乡下人有乡下人的幸福,其实,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活法。从农村走出来的我,却仍然向往着青山的妩媚、稳重、俏丽;绿水的跌宕、平静、舒缓;平原的旷阔、雄浑、壮丽……鸡犬相闻、子孙绕膝、红树青溪,恬淡闲适的乡村生活,给我的永远是美的享受和启迪。每一个曾经在乡村生活过的、离开过乡村又返回乡村的游子,他注定是一个乡村诗人,只有他才能深入土地的灵魂深处,触摸到土地的脉搏和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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