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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坎

2020-10-20叙事散文清风拂面

坎一看到这个字,我的眼前一下子就蹦出了一个词,或者说是一个物象。它的出现令我诧异,它并没有随着我的思维出现,而是顺从了我的不由自主的感情。其实,这才是我的主宰。我一直都是个理性不足,感性生活的人。你能想到吗?第一个蹦到我脑海中的词,竟然是
坎   一   看到这个字,我的眼前一下子就蹦出了一个词,或者说是一个物象。它的出现令我诧异,它并没有随着我的思维出现,而是顺从了我的不由自主的感情。   其实,这才是我的主宰。我一直都是个理性不足,感性生活的人。   你能想到吗?第一个蹦到我脑海中的词,竟然是“坎肩”。   对,就是那种在我们北方的春秋冬三季经常可以看到的那种小坎肩,无袖,随意。它在寒冷的风中给我们的前胸后背提供了适时的保暖,又不会给双臂带来不必要的负担。老人们似乎更喜欢它。年轻人也有穿的,我知道,那更多是为了服装的搭配。   我想到它,肯定是为了前一个原因,因为它带给了我温暖的慰藉。   是去年近夏的一天,我在市里一家购物广场闲逛,因为要内部装修,所以,那里的大部分商品都打了折。我想,我应该趁着这个大好时机买一些衣物。我转来转去,又转来转去,在一家不大的店面里,看到了那件黑色的坎肩,它似乎在那里已经挂了很长时间了,在一片花红叶绿中,因为乏人问津,一副孤单落寞的样子。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它看起来是那样朴素大方,又温厚。   我把它拿在手上,摩娑着,它的外表儿是光滑的绸料儿,内里儿是人造毛,摸起来暖和极了。店主看我拿起了这件坎肩,似乎有些失望。我问她,这件坎肩多少钱?她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回答我,“处理了,给二十五吧。”   “二十五?就这破料子,还二十五。你看没看过外边的节气,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年轻人都穿上半袖了。我这买回去是要放半年闲的。”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那就给二十得了。拿走。”   “十块钱,我宁可买了放着。你卖不卖?”   她摇了摇头,我的脚步就迅速迈出了店门。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异乎寻常地笃定她必定会把我唤回去。果然,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在门边喊“给你了,拿走吧!”   我转头回去,付了钱,提着装了坎肩的手提袋离开了那里。我走得甚至有些急匆匆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那份暗涌着的欣喜是多么波澜壮阔。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仿佛已经看到父亲穿上这件坎肩时的样子。我甚至在想,它挂在那里,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待我的出现?   天知道,我期待一件这样的坎肩都多长时间了。其实,别说二十五,如果她坚持,我想,就是三十或者五十,我也肯定会买的。居然只花了我十块钱。物超所值呀!这怎么能不让我欢欣雀跃呢?   父亲一直有风湿的毛病。他小时候家里穷,再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吃食堂,一家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开春,早晨,湖面上的冰还能驮得住人呢。到晌午的时候,等冰稍稍化开些,父亲就卷了裤腿,去湖里摸鱼。鱼是摸了不少,填饱了一家老小的肚皮。可也由此,父亲落下了顽固的风湿病。腿,肩,背,常常疼得他咬牙皱眉。尤其是腰疼起来,甚至于不敢直起身子。但我们却没有听到父亲喊过一声疼。父亲是一个刚强的人,不是捱不过去的病痛,他从来不肯在我们面前泄露一点点消息。年轻时如此,现在老了,依然如此。   我和弟弟也就少在父亲面前表露感情。虽然我们都那么爱他!   我只是在心里存了个心思,我要给父亲买一件暖和些的坎肩。让他在风起的时候,可以多一些温暖。人家说,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呀。   空闲时,我常常独自默想,我这个远在市里的女儿,还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吗?他们的冷与暖,病与痛,我又能了解多少呢?距离之外的惦记,哪如在身边递上的哪怕一杯热水更温暖。或者,我只是一件坎肩,在风起时,让他们感觉到一丝微薄的安慰。   我省吃俭用,用省下来的钱给父母买衣服,长的,短的,棉的,单的。衣服,裤子,鞋。我尽我的力这样做。我知道父母懂得我的心思,我不在身边,我希望用这些物质,给他们提供一些我无以言表的爱!   二   沟沟坎坎——家乡水田的印象。   我走在初夏时的田埂上。脚下一滑,就打了个趔趄。我忙把手拄在地上,支撑住了滑倒的身体。   家家的水田里都灌满了水。青青的秧苗被抛在水中,东一堆儿,西一堆儿的,迎风招摇着它们鲜嫩的生命。与它们一起在水中摇来晃去的,是被风揉皱了的蓝天。我手里端着满满一盆秧苗,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步一步在滑溜的田埂上向前挪动。脚掌因无处着力而显得异常狼狈。更因为是负着重,我的身体,与地面几乎形成了九十度角。在我面前,细细的田埂好像没有尽头,只顾着向前延伸。   由于太多人挑着秧苗在田埂上来去的缘故,平时粗糙的田埂,此刻光滑的不亚于海豚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锻子般幽微的光。   父亲挑着一担秧苗走在我的前面,秧苗们挨挨挤挤地端坐在挑子上,随着父亲的脚步晃晃荡荡,打起了秋千,一副没心没肺的快乐样。父亲把它们稳稳地放到田里,再随手抛到水田的各处,“啪”的一声响,水花四溅,一坨秧苗就落了下去。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儿,用力把秧苗向远方抛过去,在那一刻,我听到了它们快乐的呼喊。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一会儿,插秧的人就该下田了。   我提着空盆跟在父亲的身后,向育秧畦走去。嘴里忍不住小声抱怨着这些沟沟坎坎的难行。   父亲回头白了我一眼,没我好气地训我,没有这些沟沟坎坎,你还想吃大米?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其实,除开这段时间,沟沟坎坎一直是我快乐的营盘,阡陌纵横间到处都留着我和小伙伴们无邪的笑声。   春风中还夹缠着些微寒意的时候,那些生长在沟畔埂边的羊胡草就钻出地面来了。在冬季不得不吃干草料的牛呀,羊呀,这下可以大快朵颐了。我们这些孩子,也就像模像样地提着小篮子来了。   我从小就是个散漫的人。人家说一个人的童年会奠定她一生的底色。现在想来,或者是对的吧。在快节奏的城市里,我大概是绝无仅有的跟不上它前进步伐的人。我却并不以此为忤,甚至还偷偷地自得其乐。这与我童年随性而为的生活,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和伙伴们走在还没有耕种的田地间。这时候的沟沟坎坎是可爱的。我们纵上跳下,伶俐的像那只刚刚从视线中跑过的野兔子。我们用手里握着的小铲刀或者小镰刀把那些青枝绿叶从地里剜到篮子里。面对满地的绿色,我们的眼睛开始变得挑剔起来。我们只管挑那些叶片肥厚,看起来饱满多汁的菜去挖。到处都是那么好的野菜呢。蒲公英的叶子像一片片小锯齿,是不是为了保护它那看起来娇弱纤柔的花朵呢?曲麻菜刚刚伸出小小的叶片,匍匐在地上,努力地向四周生长着自己。我把它从地里剜出来,根被弄断了,沾了一手白白的汁液,用舌头舔一下,“咝——”我不禁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真苦呀!母亲却为什么喜欢用它拌水豆腐呢?最桀骜不驯的是刺儿菜,看这个名字也能想到,弄不好就会被扎到,轻轻地疼上一下,像是个小小的惩罚。与它相比,酸溜溜就含蓄多了,这个绿叶上长了一颗美人痣的家伙,从根到叶片,都被一层细细的绒毛所附着着。我和伙伴们最喜欢它了,要挖它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先掐下一片来放到齿间,那浅浅的酸就一下子充盈了四肢百骸。   广袤的田野,就像一本阔大无垠的书,青草杂花是它书页间的文字,而我们这些小家伙儿,在字里行间游走,停在哪儿,就在那儿划了一个不起眼儿的逗点儿。   每次打完猪草回家时,我肯定是那个挖得最少的人。半篮的时候居多。我一点也不以为意,母亲也不在乎我挖得是多还是少。她从来也没有因为这个骂过我。要知道,那时候的乡村,家家户户的猪,都是家里的孩子在供养的。我是小村里为数不多的把剜野菜当成游戏的人。我想,那时候母亲肯定知道在野地里疯跑的我,是多么快乐。   而这些沟沟坎坎边的快乐,伴随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让我忘了去张望一下周围的世界,忘了留意时光是怎么匆匆走过我身边的。   三   我一直有意回避着提到这个词,好像不提它,就可以躲过。   你一定想到了我要提到的这个词——坎坷。   在新华字典里,坎坷有两个解释,一指道路、土地坑坑洼洼;二指不得志。   小时候,乡村大多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偶尔有辆牛车或者马车过去,就是一阵烟尘。在空中飘荡一阵之后,再大模大样地附着在路旁的那些庄稼上,树叶上,草茎上。它们便都成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在风中懒懒地招摇。   我每天都走在这样的路上,一步一步,从童年走进少年,从稚嫩走进青葱。难免会因为那些坑坑洼洼沟沟坎坎而摔倒。那时母亲会说:“摔打摔打是好事呀,摔过疼过了,就长大了。”这句话在儿子蹒跚学步时,母亲也说过。我忽然想到,她这句看似很普通的话,其实包孕着朴素的真理,够我受用一生的。   听着这些话的我,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没有任何波折,我工作了。   没有任何波折,我结婚了。   那时候的我,想,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坎坷呢?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看不到坑洼的坎坷,对我来说,更是陌生。   我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平静的。它一路走来,只是让我的脚步越走越宁静了。我想,这样走下去,走完一生,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也没有迭宕起伏的情节,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幸福吧。至少,是安然。   一直记得那首被电视播放了数遍的诗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季赶海冬品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最好的人间时节,是不是就应该没有坎坷,没有苦痛,没有挫折?这才是我理解中坎坷的引申义,与得不得志无关。我总觉得得志这样的话,应该去说给士大夫们听。我眼中的坎坷,被偏狭地认定为伤痛。   但一生还远远没有走完,谁又有先知的能力,能够预知自己到底会不会与坎坷不期而遇呢?   我的坎坷是在某一个黄昏和张狂的夜色一起抵达的。它来得那么轻易,那么不着痕迹。让我现在想来,也还是有着深深地恍惚感。觉得那一切,都是我的噩梦。它就像是东方不败手里的一根绣花针,一针见血,见血封喉。一下子,就扎到了我的致命处。从那以后,我的人生轨迹被强行拉出了既定轨道。我的自信,也随着那一阵訇然的痛,而粉成了细屑,再也无从捡拾。据说,人的本能都是不愿铭记苦痛的,真希望,我因为这段坎坷而伤过的痛楚,也能被我忘记,可以永不再记起。   从那件事之后,我开始学着在暗自无人处自己舔舐伤口了。也才第一次理解了我的老师,为什么在经历了她的情感波折之后,给她的儿子起的名字,叫“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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