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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麻鹞子歇在瓦壕沟

2020-10-17叙事散文马霁鸿
这是午后的时光。不用上班了,不用去接纳纷纷扰扰的信息了,也不用去勉力张开缺牙的嘴巴,应答那些无力将之说得珠圆玉润的问题了。余下的整个下午,以及晚间的分分秒秒,都属于我全权掌控。在这样闲散的时光里,静静地,我摆平自己的手脚,泡好茶,放好烟,在
  这是午后的时光。不用上班了,不用去接纳纷纷扰扰的信息了,也不用去勉力张开缺牙的嘴巴,应答那些无力将之说得珠圆玉润的问题了。余下的整个下午,以及晚间的分分秒秒,都属于我全权掌控。在这样闲散的时光里,静静地,我摆平自己的手脚,泡好茶,放好烟,在客厅里款款坐着。   静静地,我在自家的客厅里稳稳地坐了,睁一睁眼,闭一闭眼。   闭眼,为着隔开远远近近的烦扰,蓄气养神。劳累了这么一大把时光,该歇歇啦。睁眼的时间太多,闭眼的时间太少哪。就连每天应该休眠的八个小时,大多日子都不能足够地给予。   睁眼,我透过客厅的玻璃望向自家斑斓而生机勃发的庭院风光。嘿,不觉意间,梅花开了,茶花开了,玉兰开了,十里香也开了。花香一阵阵扑来,让人忙不赢享用哪。更有那平时里静静度日的兰花,偏巧在这时憋不住一腔芬芳,急着要一束一束地绽放给我们欣赏。忙着排队,桃花一枝一枝挣红了脸,樱花一束一束鼓圆了腮……看着这阵仗,蟹爪兰忍不住了一腔喷薄的激情,垂丝海棠也跃跃欲试,君子兰则早早就够出了硕大的脑袋:姊妹们,都来抖一抖芬芳吧!墙角的迎春花,听到它们的这一番议论,看一看自己弱小的身躯,急了,那就赶早吧!于是,在我家的花盆中,在我家的土地里,迎春花就抢占了一片片高地,野野地绽放了自己紫红色的春光。   最是那矮杆菊花与四季桂有趣,望望四周争得不可开交的姊妹们,它们兀自神定气闲,懒洋洋地伸一伸腰,甩一甩隔年飞逸的长长花瓣,摇一摇接力新绽的明艳花蕊,尔后就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十分默契地一击掌,拿腔捉调地,津津有味哼开了那首悠远的歌谣:流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这样的春光,当然不只是我对之欣赏。大大小小的鸟儿,对之更为喜爱呢。这不,零星的喜鹊来了,找伴的画眉来了,成对的点水雀来了,一群一群的麻雀更是成梯队、成波状来个没完没了。来了,就在墙头,在院心,在树丛中跳来跳去,做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或者左啼右啭,抒发一段缠绵悱恻的情肠。   凭着这样的春光,麻鹞子也平静不了平时的稳健性情,它们春情勃发,要作为啦——它们从左近的山林里飞来,歇在老早就瞄好的我家的房梢角上,然后又悄悄移动到瓦壕沟之中,以自己与瓦色相近的毛色静静潜伏下来,小脑壳大翅膀一动不动,装作房屋的一个部分,而那对眼睛则滴溜溜转得飞圆,将一个个可能的猎物纳入视野,详细比较,之后,它们或者一翅子扑向竹丛,或者一个飞掠跃过蔷薇篱笆——飞过了,就几乎不会空爪而回。而它们的目标,八成是瞄着麻雀家族去的哪——把玩一只麻雀,实在是婚庆大典上最有趣儿的一段情节。   民间有说法,麻雀生来就是给麻鹞子准备食物的。我要说,麻鹞子是麻雀的天友。麻鹞子对麻雀的威胁、威慑与威逼,实际上对麻雀家族的壮大而又有所节制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麻雀自己的袖珍肠胃所产生不了的。为何?   且容我说一个现象。   西欧的科学家,曾经在对老鼠的研究中,发现了这样一种情形:在食物充足、威胁不大的日子里,老鼠的繁殖能力特别强,甚至强到鼠类互食——嗜吃嗜育的天性被充分调动起来,慌不择食了。一旦食物减少,老鼠的繁殖能力也就自然降低下来,昔日一窝生下五六个崽儿的“英雄母亲”,可能就只生得出一二只宝贝,有的母鼠可能就从此绝育,不再风流。   如此看来,麻鹞子可是一个明智的思想家。它乐意听麻雀唱情歌,乐意看麻雀成对缠绵。却也有所期许:你们不要滥情,不要滥加繁殖,保持一个稳定的群体,也就得了。不要看着主人家面善,和蔼,易于亲近,就肆无忌惮。   这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不好妄想。但眼见着麻雀一天一天多了,麻鹞子也一天一天多了,我就只能作出一些猜想。   我当然不愿麻雀“绝育”。却也期望着它们“节育”。说得大众化一些,它们应该识相一点,不要把主人家的宽容当作自己可以滥情交往、放肆繁衍的理由。人类都还要限制人口增长以减少资源消耗呢,麻雀们怎么就不应该限制“雀口”增长而降低对地球的麻烦呢。   更何况,麻雀们对食物很是挑剔。举个例子:夏秋之际,我家的菜地里,小青虫多得不得了,想了很多的办法也捉不尽,而那些被有的人称为捉虫大王的麻雀,却宁可作壁上观,也不下来帮个忙(很多时候,我躲开,将机会让给麻雀。它们叽叽喳喳,环顾左右而言他,毫不作为)。   更为恶劣的是,它们在看够了我手工捉虫的“西洋景”以后,竟然去与我家的小鸡争食几颗洗锅洗下来的饭粒!还有,我在上班的路上,曾经看到一群麻雀啄开包谷壳儿,啄食正在灌浆的包谷子儿,不知这群麻雀是不是与我家的小鸡争食的那一群。这样的鸟鸟,可以叫作益鸟吗!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国家的政府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将麻雀列入四害而加以围剿,似乎没有大错。   我还有麻雀作害的证据。   明明我家在院子里撒了米花,也将一时吃不完的米饭撒在院子里,喂麻雀,麻雀们也吃惯了,它们应该是胜任愉快的。但它们就是不甘寂寞,常常给我家弄出些麻烦。我家的花盆里,装的都是松散的山基土,花盆就摆在空旷的地方。好几次,我下班回来,看到花盆里的土被刨得散落一地,盆里的树根花根,根根惨烈地暴露在烈日之下,扭曲着,暴晒着,喘息着,令人心疼不已。赶紧将它们端到阴凉处,又是培土,又是浇水。侍弄过了,就想,这是谁干的坏事儿呢?走到客厅门旁边,听得身后叽叽喳喳一阵乱叫,转回身子一看,嗨,一群麻雀甩着脑壳,运动脚爪,正用了十分的功夫,在我刚刚培上土的花盆里乱挖乱刨呢!真是可恶!花盆旁边就有它们可啄的食儿,花上树上更有着尚未剿灭的虫子,它们怎就不去光顾,偏要袭击安居盆中、不会行走躲避的花儿树儿呢!   不忍歼灭它们。它们能够歇落我家,毕竟有着冥冥之中的缘份吧。只好耐着性子,捡来鹅卵石,密密实实盖住花盆,断了麻雀们的捣蛋之路。   这些麻雀却毫不收敛为害之举。它们甚至助纣为虐。   一次,我从自家客厅的玻璃窗里朝巷口那边看去,麻雀与松鼠一起默契配合,麻雀啄一啄,松鼠刨一刨,将我种在地里的已经发芽的豌豆一颗一颗刨起来(不知道它们的嗅觉怎么那样灵敏),晾晒在大太阳底下,活活晒干——它们如果将这些种子吃了,我也高兴。它们的恶劣之处在于干破坏活动。对那只松鼠(可能不止一只),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的,任随它在我们家跑了几年(尽管它跑得那样鬼鬼祟祟),并将松子、核桃、瓜子一类的干果摆在阳台上,让它,以及流浪猫一类的动物享受。   自从有了麻鹞子在我家出入以后,小动物们可就有了十分儒雅的修养。   就说那麻雀、点水雀一类的小鸟鸟,唱起情歌来,也就有了个节制,不再滥情地四处鸣叫,而是躲在竹丛中,或者歪在月季花的枝桠上,甚至缩在鸡圈一侧,看准对象后,才有节拍有韵律地一对一答——答准暗号、答准性情、答准上苍赋予它们的缘份以后,就悄悄结伴飞走,不再像以前那样骄傲与张扬。   再说松鼠。这个小东东,再也不以自己的敏捷身手而肆无忌惮。它们总是东张西望,上看下量,瞄准了退路以后,才在我家坎檐上叼上一颗核桃或者板栗,然后飞快地跳到甚或飞到黄杨树底下或者樱桃树尖顶去慢慢充饥。   还有,那些往常在我家闲庭信步的、“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微型的流浪猫、流浪狗,刚刚“信步”到我家门前,就赶紧一激灵,摇摇尾巴便匆忙打转——让那麻大哥将咱叼到空中把玩一番再甩下来,那可怎么得了!   得了!就说到这了吧,再讲下去,就显得唠叨啦!别人不烦,自己也觉得恶俗呀。如果要再说一点,那就是,麻鹞子是我家的好朋友,是我家院子里那些小鸟的好朋友,是平衡生态、维护和谐的好鸟。说到底,它是穿了一身灰色猎装的天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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