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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老去的“故事书”

2020-10-12叙事散文江南
老去的“故事书”他嘴巴里只剩下两颗牙齿,像乡村凋敝的大地上,瑟瑟冷风中,两棵玉米秆孤零零、悲壮地站着。皱纹堆积在嘴巴的四周,形成深浅不同的沟壑,他像一个核桃一样,被一个名叫岁月的家伙三下五除二,风干了。如此,他说话时,很多词语趁他不备偷工减
                 老去的“故事书”   他嘴巴里只剩下两颗牙齿,像乡村凋敝的大地上,瑟瑟冷风中,两棵玉米秆孤零零、悲壮地站着。皱纹堆积在嘴巴的四周,形成深浅不同的沟壑,他像一个核桃一样,被一个名叫岁月的家伙三下五除二,风干了。如此,他说话时,很多词语趁他不备偷工减料。他对此无能为力,缺少严密森严的守卫,只能让它们像鱼一样溜掉。那扇标志着年龄的大门,已经残缺到差不多支离破碎了。口水,经常伴着他嘴唇的开合迸溅出来,食物腐烂和老旱烟的气息也浓烈地喷薄而出。这一点他是有强势的,但这种“优势”让人多么地讨厌。我常常想象那些牙齿因何早早离他而去,他不到六十岁,是厌倦了他从不讲究口腔卫生,自杀性的死亡,还是他故意用这种虐待式的手段,狠心地结束它们坚硬地霸占?苹果、桃子、梨、萝卜、花生,乃至猪排骨等,硬度系数较高的食物,是不是对他构成不大不小的难题。人的身体长期缺少这些营养一定会骨质疏松,或者也会觉得生活寡颜少色、清汤挂面。反正,我觉得他是可怜的。尽管当时,我的牙齿尚未完全换好,而且还有一个空隙留待不知长相的门齿“破土而出”。我觉得我安全而强健的牙齿,足以搞定能够被我咀嚼的一切。   他讲自然课。惯常的程序是:找两三个同学每人读一自然段,然后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就这样简单,所以只要你读课本的内容,基本上都能回答出来,直接拿着书本读答案也无所谓。他对我们的要求简单到不睡觉就行。可是,他还是有本事,让我们睡着,沉闷冗长、毫无乐趣的讲课方式如夏日溽热的天气,一点点地渗透,最后控制住眼皮,头沉下去,沉下去,课堂里所有的声音消失了。他会在你美梦之际走到你的身边,捏住耳朵把你从另一个放松的状态中拎回现实。女生睡觉总是警醒着,似乎有独特的感知系统,在他还没有实施惩罚之前的五秒之内,睁开眼睛。他会优待一下,不再计较。   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在结束书本教学之后,给我们讲故事。有个要求——要听故事,所有的人必须好好听课,但凡有一个人不认真听,就取消。这是不算高智商的计谋,但是对于那时的我们而言,已经有着足够的威胁性和诱惑力。同学们会在上课前快速的前后左右扭转身子,相互告诫:不准睡觉,听到没有,不然听不到故事啦。谁敢睡觉,谁是王八,他妈他爸是老王八……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他被高度仰视和崇拜,并且让人产生的浓厚兴趣,被一个人不知不觉、不疼不痒地瓦解了。是的,这个人就是我。前几次他讲故事,我还在认真地听,后来我不想听了,因为发觉他讲的内容不对。但是我不敢说出来,回家后翻书对照,知道他是真的讲错了。   写到这里,我得说出那书名《聊斋志异》,我还得有点显摆的交代几句少时的我。未上学时,我通过小人书认识了很多的字,读一年级,我比同龄人小两岁:原因一,我没上幼儿班直接读一年级;原因二,我入学早。在读二年级时,我趴在力头哥家的炕上,一知半解地读完他家的《狸猫换太子》,我要说那是半白话文。至于聊斋那书,也是二年级读完的,到三年级就是他给我们讲故事时,我在庚本大叔家读全本《杨家将》。我要感谢他——一个名叫萧耀增的老头,是他激发了我讲故事的潜能——多读书,给同学们讲,满足当时小小的虚荣心。这让我在小学和中学其间读了大量的中外作品,我敢说,我成年后都没有产生对知识如此的渴求心态。   回过头,还要继续说他。我已经按捺不住对他的失望,破绽百出、断断续续、张冠李戴。但是同学们还在认真而耐心地听,被他吊足了口胃。我骨子里绝对没有张狂的因素,但我不能容忍他毫无道理,对故事原貌的篡改。我只好在下面偷偷地帮他修改。刚开始绝对是一两句,很小的声音,对象是我的同桌。至少要让同桌知道故事的原貌,似乎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桌被我吸引了,我们俩低着头,我讲,他听。后来是后面的同学看到了,探头听,再后来是前面的同学尽力往后倾斜着身子听。   我陶醉在讲故事的激情状态中。我口齿伶俐,语速较快,而且记忆力超强。战争叫阵地,生意是市场,演戏称舞台,课堂——他的领地被我占领了。他发觉之后,让我站起来,问原因,我就把一处处的错误告诉他。他开始有些恼怒,后来有些羞涩,再后来豁开他仅剩的两粒牙齿的嘴巴笑,大笑,并且表扬我居然爱读书。我看到他的牙床,被旱烟熏黑,舌头在里面因为过于自由而有些打滑。这个老头纵容了我。从那以后,他上课,剩下的时间我给同学们讲故事。每次讲完之后,他会给我一个独特的奖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抵在一起,放在嘴巴里哈两下,然后在我脑门稍微用力的一弹。痛,但是我丝毫不在意,内心是满足而快乐的。   我升到四年级后,他退休了。我也丧失了在课堂上讲故事的机会。但是讲故事还在继续,课下十分钟或者是放学之后。再后来,我已经对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哑巴一样吝啬于说,用同学的话是变成了沉默的一个人。有一天的夜里,我写完作业早早进了被窝,他——退休了的自然老师和一个中年男人来到我家。我满脸的害羞,竟然被他看到我在被窝里。少时在学校面目光鲜的优越性,那一刹觉得荡然无存。我只好把身子钻到被子深处,打招呼问候的勇气都没有。我爱惜自己羽毛的自恋行为,让我时常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自然老师对着我父母夸奖我的聪慧,将来会如何地出人头地。尽管我辜负了他的溢美之词,还是牢记着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他夜里来我们家的原因是给我的大姐说媒。那个中年男子是初中校长,小学校长(刚调动到我们学校的)托他说媒,他不认识,然后又转托了自然老师,就这样他成了大姐和姐夫的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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