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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七月:魂灵在乡村的怀念与感恩中飘舞

2020-10-11叙事散文杨春山
七月:魂灵在乡村的怀念与感恩中飘舞农历七月,狂热的暑气尚未消退,灼人的气浪在乡村上空弥漫着,就像正在经历一场腾不起火焰的燃烧。七月的乡村,被一种庄严的“祭祖”仪式(在家乡也被称为“中元节”或“烧包节”)驱赶着,压抑着,让家家户户沉浸在一种凝
      七月:魂灵在乡村的怀念与感恩中飘舞
  农历七月,狂热的暑气尚未消退,灼人的气浪在乡村上空弥漫着,就像正在经历一场腾不起火焰的燃烧。七月的乡村,被一种庄严的“祭祖”仪式(在家乡也被称为“中元节”或“烧包节”)驱赶着,压抑着,让家家户户沉浸在一种凝重和忧伤的氛围里。   傍晚的七月乡村,在经历了一天的劳作之后,残阳渐渐失去了它的威严,热气开始向土地里隐退,夕阳和晚霞伴着一丝温凉的风,将几丝轻快送到了树木拂动的枝叶间,给人们带来了燥热之后的片刻清爽。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的日子,乡村的夜来得较迟。接祖一般选在七月初二或初三进行,这天,主妇们通常要准备丰盛的晚餐,并预先留下用于敬献祖宗的食物。吃过晚饭之后,人们顾不上享受这难得的几丝晚风带来的凉爽,家里的老人们忙着准备祭祖所用的纸马、香条、金银纸课(用长方型的染成金色的纸和银纸折成船形或元宝形状,代指金银)之类,主妇们则要置办接祖所用的食品,趁着夜幕来临之前,把瓜果、肉食、斋饭、敬茶、水酒等一一备齐。   夜幕降临,主妇们在灶塘中点燃了一把香条,然后慢步走到门前的大路上,一路用燃烧的香条,引领在村庄上空飘舞的祖先的魂灵返回家门接受家人的叩拜与侍奉。一时,村庄里到处是香条燃烧的浓烈气味,星星点点的火光被夜风撩得忽明忽暗,让乡村的夜变得诡异而沉闷。   之后,如果家里有老人,一般要由老人将敬奉祖先的食物一件件举案齐眉,并泼下水酒,期盼着已逝的先辈们能够回到家里享受美食,从而以示对祖先们的怀念与虔诚。其次,一家男女老少都要在神龛前行跪叩礼。在举行完接祖仪式之后,家人们收回祭祀的菜蔬,供奉的水果便置于神龛之前,在接祖的半个月之内不再移动。主妇则盛好一碗汤饭,泼在门前大路旁,意为让没有人接的孤魂野鬼前来食用,让他们吃饱之后回到阴间,不要到处乱窜为害,以免惊扰了寂静的乡村。   从七月初到七月半,一日三餐,无论吃的食物如何粗粝或精美,整个村庄的所有住户都要将食物在神龛前敬献之后,家人才能食用,以示对祖先的尊重。到七月十五晚,纸马、冥钞、各种供奉祖先的纸做的挎包、衣服,写上了已逝祖先的名字,被一根火柴点燃,在主妇的喃喃祷告声中,期待着他们一一领受。然后,再一路用燃烧的香条,送祖先的魂灵们归去。每个家庭,都用这种虔诚的方式接回了祖先的亡灵,供奉了半月之后,便让他们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至此,村人和亡灵们又拉开了界限,祖先们的魂灵又将从此和家人们阴阳两隔。   儿时的我们,时常感觉到七月的乡村夜空有无数的魂灵飘舞。那些飘荡在乡村上空的魂灵,一定会关切地注视并护佑着村庄。因此,小孩们在七月初到七月半的十多天时间里,一个人晚上基本不敢出门,那时的我们在到处燃烧的香条与烧过的纸灰中感到了一种恐惧,乡村以这种方式让我们体会到了生死别离。也许生与死的界限,就只隔着一根忽明忽暗的香条,或是纸钱燃烧的瞬间,或是家到墓地、门里门外的一小段距离。   七月的乡村,因为有了祭祖的仪式,因而注定无法变得快乐。也许是喜怒无常的天气,让以土地和粮食为生的乡人们心里整天提心吊胆;也许是借祭祀祖先的机会,顺便恳求上天为苍生降福,赐予村人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成;七月的乡村,被跪叩与祈祷驾驭,七月的乡村,让老人们的目光里闪动着苍凉与慈爱,让主妇们的目光里写满了虔诚与凝重,让孩子们的目光里盛满了恐惧与忧虑。村外是正蕴穗的稻田,在风雨和阳光的洗礼中茁壮成长。而那些稻田是农人全部的希望,也许这样殷切的期待,只能用这样的虔诚来表达。   我在乡村生活多年,每年都要历经一次接送祖先亡灵的仪式。儿时,我们只知机械地为母亲帮忙,在恐慌中又极为小心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不小心打翻了敬奉祖先的食物,会被长辈们认为是对祖先的大不敬而受到责斥。后来上了学,老师说这是封建迷信活动,作为少先队员要和封建迷信行为作坚决的斗争,于是听从老师的教导,在祭祀活动中不向祖先灵位磕头,也悄悄躲着不肯帮母亲的忙,为此,也没少挨大人们的责骂。   长大以后,我才觉得,祭祖仪式之所以在家乡一直流传了数百年,肯定有着它特定的意义。抛开它的迷信色彩,这种虔诚得近乎宗教般的仪式,包含着后人们对先人们的一种感恩情结。感恩是人类应有的心态,感谢祖先们用他们的劳作和朴实厚道的为人风范,让后人们既可以得到他们的荫庇,也可以踩在他们铺设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而后人们用这种虚无的方式来寄托自己对祖先们的怀念与敬重,这种感恩情结无疑是值得尊重的。正是有了这样的感恩情结,七月乡村的夜空,才有了魂灵们的飘舞,他们也许会唱着一支快乐的歌,向着自己曾经熟悉的家庭飞去。然后,用一种慈爱而温情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家庭,注视着每个后辈的悲欢离合,然后,保佑后辈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流光溢彩。   一种风俗的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正如它的消亡,也有它消亡的理由一样。接祖送祖,也是村人们渴望和已逝的祖先亡灵交流或亲近的一种方式。以前在家乡,七月祭祖期间,有的村子还有独特的“放阴”习俗。一个村或者几家人,共同选定一个妇女坐在某家堂屋神龛前,请一道士(在家乡被称为“高公”)画符、念咒,被“放阴”的妇女则用布蒙上眼睛,耳朵、鼻孔和嘴里都要放入花椒,高公手持黄纸先向两旁门神画符,后向“放阴”妇女脸前画符,口中念动祭词,约十来分钟,“放阴”妇女便开口和村子里早已死亡的人对话,与死亡者的声音一模一样,内容多是告诫活人好好养老扶幼,行善做好事等,约一到两个小时后,解开“放阴”妇女的蒙眼布,取出耳朵、鼻孔和嘴里的花椒,恢复正常。遗憾我未能亲眼看到家乡这种独特的习俗,但这种习俗却更加印证了我对于祭祖仪式是一种感恩情结和渴望和先辈亡灵交流的判断。现在,由于各种思潮对乡村的围缫侵蚀,再之这种习俗被打上了封建迷信的烙印,它早已退出了家乡祭祖仪式的舞台。家乡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公,在村里有人去世时,都会被操办丧事的主人家以各种尊敬的礼仪邀请,成为丧事的绝对主宰。   乡村的印象,在我目光的注视里,有时清晰无比,有时又异常模糊。我无法说清,对于乡村,我究竟应该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一方面,我是乡村的叛逃者,蜗居在小城里过着平静而自感惬意的日子;一方面,我又是乡村的依恋者,我怀念着乡村一切熟悉或不熟悉的事物和习俗。也许我的文字并不能为乡村添彩,但我的行为不能让乡村蒙羞。正如家乡多年来一直保存的祭祖习俗一样,我始终要以一种对乡村的感恩情结,回报生我养我的村庄。或者,在每个可能出现的地方,像那一支支燃烧的香条,引领着乡村里已逝的魂灵们向一个个温暖的家进驻。   全文2638字,2008年9月春山写于文韵斋,10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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