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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树一树的风

2020-09-16抒情散文云廷
望着长长的路,想着远远的家,我在宽阔而看不到边的公路——干燥凛冽的风里,扯开那些零零碎碎空空落落的浅淡记忆。1一棵躲在少年期的时间线中,干瘦却挺拔的桃树,在一年又一年未及遗忘的暖风里,在祖父靠山的田边一角,收集完一季又一季的明朗和期待后,结

  望着长长的路,想着远远的家,我在宽阔而看不到边的公路——干燥凛冽的风里,扯开那些零零碎碎空空落落的浅淡记忆。   1   一棵躲在少年期的时间线中,干瘦却挺拔的桃树,在一年又一年未及遗忘的暖风里,在祖父靠山的田边一角,收集完一季又一季的明朗和期待后,结满给我食欲和无数乐趣的桃子。   吃其实在其次,长满杂树野草自带原始与自然气息的山林,走多少遍都不会厌倦的田埂,少年时的我喜欢和祖父一起,挎着篮子走进这里,撑起长梯在天空的掩映、在枝叶的摇摆里摘桃子。   关于吃呢,大约是有一种自摘自食的满足和愉悦,即便沾得满身桃胶和脱落的桃叶,伸累了脖子与胳膊,刮破了手掌和衣裤,都不要紧,再等一会,和祖父一起将桃分成多份,再抬着篮子分别送给邻里尝鲜,收获一些称赞就够让我雀跃。   桃树呢,大约是野生的,也可能是祖父寻觅移植而来。它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大约只在祖父的关怀与注视中,长高长大。因为有祖父的照料,它不惧虫病困扰,结起满树的桃子,有的裂开口子透出香味,有的青白相交,果尖带红,风一吹桃枝抖动,越发引起我的注意,成为那个还没有更好的桃李杏等瓜果品种的时期,好动爱吃、总往山林里找野桃子野柿子的我,快要淡忘的特别惊喜。   好像在那个没有多少选择的年代,祖父总会不动声色地准备一些小小惊喜,直到后来那些惊喜家家户户都开始自行种植,想吃的时候不再短缺。   再后来,不记得是哪一年,作为那些年少有的零食来源的桃树,从熟悉的田埂上消失,渐渐的,连山林、梯田也相继消失,被一条横贯家乡的高速公路划线一样在家的版图上消除。   桃树和祖父也都相继只存在于记忆里。   间或回家,嗅到四面八方的风送来的花果清香,会下意识地追出去,找找来源,然而处处景观树,一树一树的风,却再也不见桃树了。   2   之后,在老家门口的堰塘边,有了一株几乎所有人都对它不抱希望的酸柑子树,除了口腔上火的人,据说吃两个有效果,就没有更多的人喜欢吃它了。   它临水生长在堰堤上,不太高,叶子小,树枝也不够粗壮,却能让酸柑子挂得满满当当,风一吹特别有硕果累累的感觉。   下侧是一个木筏式用水阶梯,邻里之间清洗衣物、挑水洗菜也就都在这里。   以前放假的时候,我常站在树下,看母亲蹲在堰塘边一遍一遍清洗衣物。堰塘很宽,往前延伸是方块的田,再往前就是起伏的山,以及笼在云气里的天空。我帮不上忙,会挨着母亲或站或坐,不管她在忙着什么。   其实令我感兴趣的,是这颗酸柑子树的位置奇好,就着母亲的气息,可以从容眺望田野、远山以及天空,我常常觉得有一种豁然的舒适与美好。   有一次我回家,母亲又在树下清洗,近前的水面上落满大大小小的酸柑子,漂浮着,不知谁好奇留下试吃过的淡淡酸味。刚好那几日上火了,母亲就让我吃一个。对于吃它一脸嫌弃的我,更多的是好奇,跳起来从树上摘下够得着的那个最大的,就着水剥开,吃一口酸掉牙了,扬手就往堰塘中间扔掉,母亲在一侧看一眼我,无声地笑,也不责备。   后来,我离家,想念母亲和家的时候,也突然想念起酸柑子的味道。就像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东西,到后来的后来,却开始本能地追寻它们。   等习惯了独自上路,也就习惯了与在母亲身边的平淡时光告别。   酸柑子树因为口感不好越来越少了,堰堤边上的那棵也早已不知所踪。因为一侧的公路修建,堰塘受影响,水面积越来越小,周围的堰堤也变得荒废了。那股淡淡的酸味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记忆,大概连风也刮不来这一点念想了。   3   除此之外,家门口两侧,还有两株父亲给予特殊照顾的银杏树,它们从不被注视的角落被移植到门前的绿植栏,充当起随时都能引起话题的重点保护对象。刚移植过来时小小一株,原以为它们会以我的成熟或者父亲的老去为时间单位,缓慢地生长,可忽然之间,它们就高过了两层的小楼,虽依然干瘦,叶子也会随着季节更替新生与脱落,但已经有陌生的人突然从旁边的公路过来,跟父亲报以高价,问这两棵树卖不卖。   鉴于父亲的爱护,除了家里的狸花猫会突袭般冒出来,伸出爪子在树干上练练抓或慵懒地伸伸懒腰,也就只有我喜欢研究一下它们,有时会拾两片扇子形状的叶子,夹在书本中间,当作标签。等过段时间,它会带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让整本书也变得爱不释手。   至于其他人,大多是敬而远之的,最多抬头观察,跟父亲说一些关于这两棵树的见闻与猜测。   其实呢,我比较喜欢的,是看风吹而过银杏树的样子,它们虽然细瘦,也会摇着叶子,却不像其它的树那么夸张,淡笑似的颤动一下,像是保持着绅士风度。   几年下来,银杏树除了长高,也没有其他变化,但在有一年,其中一株银杏却结出了圆圆的果子,不太起眼地挤在一起,像隐藏的艺术品。父亲没有管它们,好像只要它们还在就很好。   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看见过银杏树,曾对父亲有过也种一棵的请求。大约是时隔多年,我淡忘了。   到后来,这两株树还是卖掉了。   再之后,等我又一次回家,连着数十年的老房子一起都已被夷为了平地,凌乱的砖瓦与横七竖八的零碎木料,门前早没了任何一株像样的树,找到曾经眺望过的位置,视线依然开阔,风没有任何阻挡地吹过来,田野远山以及笼着云气的天空,它们不再有亲切与熟悉感,只有一侧新建的公路划过田野与远山,扬长而去,不受丝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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