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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葫芦漂在水面上

2020-09-30抒情散文韩开春
葫芦漂在水面上水葫芦比凤眼莲的名气大,至少在我老家时庄是这样的,要是你不信,可以去问,保证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凤眼莲是什么东西,而对水葫芦,却会熟悉得像自家的兄弟。其实水葫芦和凤眼莲本来就是一物,就像张家二丫和张佩喜,本来指认的就是同一个人,
葫芦漂在水面上

  水葫芦比凤眼莲的名气大,至少在我老家时庄是这样的,要是你不信,可以去问,保证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凤眼莲是什么东西,而对水葫芦,却会熟悉得像自家的兄弟。   其实水葫芦和凤眼莲本来就是一物,就像张家二丫和张佩喜,本来指认的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小名或者叫别名,另一个则是大名或者叫学名。在时庄,要是你问起张家二丫,十个人中至少会有九个告诉你是庄西头张侉子家的独儿子,另一个有可能不告诉你的,就是二丫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尽管才刚刚去西边小学开本,却叫了个女孩子的名字不好听。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他喜欢别人叫他张佩喜,但是除了课堂上老师叫回答问题或者班长点名,平时很少有人这样叫他,大家都觉得“二丫”叫顺口了,叫张佩喜反而不太习惯,在课堂上叫他张佩喜那是没有办法——老师不让叫小名。至于在庄上,他这张佩喜的大名就更少被人叫起,除了我们这些和他一同上学的还有他的家人之外,恐怕知道他这大名的也不多,所以如果你要想在庄上找张佩喜,很可能被问的人会这样告诉你:“我们队没有这个人。”——这倒不是他有意要欺骗你。   凤眼莲在时庄的遭遇也大抵如此。但是我还是喜欢凤眼莲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不但大气而且好听,不像水葫芦那样土得掉渣,要是比作人,“凤眼莲”大概是从大城市里出来的,而“水葫芦”则更像我那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凤眼莲的名字跟凤和莲这两种美好的事物联系起来,可见它的不同凡响,凤是传说中的鸟中之皇,而莲则是现实中的花中君子,叫这样名字的植物应该是有资格引发人无穷遐想的。有段时间,我仔细研究过它的样子,希望能找出它这名字来历的蛛丝马迹,果然不负所望,我从它那浅蓝紫色穗状花序的多棱喇叭状的花瓣中心,看到了一个鲜黄色斑点,很是显眼,有点像凤眼,也像雄孔雀尾羽上那个漂亮的花点,非常吸引人;但这“莲”字我却找不到出处,除了它也生在水上之外,我很难看出它和真正的莲有多大的联系,我知道不管是莲还是睡莲,都是睡莲科植物,而这凤眼莲,却是雨久花科植物,显然,它们不是一家的兄弟,论起血缘关系,凤眼莲跟鸭舌草倒是很近,跟莲却隔着老远。若是一定要找出它和莲之间的联系来,除了水生之外,估计就是和莲类植物一样漂亮了。我愿意相信是这样的,它的另外两个别名“凤眼兰”、“假水仙”,似乎也可以这样去理解。   但这些毕竟都是后话了,起初我在时庄生活的时候,也是和庄上所有人一样的,只知道它叫水葫芦而不知道它还叫凤眼莲。它这水葫芦的名字也跟它的样子有关,不过不是指它的花,而是说它的植株,深绿色卵形叶片下,竖着膨起一个椭圆形的大气泡,那气泡的模样,有点像怀胎十月的孕妇挺起的大肚子,更像我外婆家门前树上悬挂着的拖着长长藤蔓的葫芦——只是个头小了许多,像刚结出的纽,远远望过去,水面上就像横卧着一大群翠绿的小葫芦。   我大伯家门前的那口小汪塘,除了靠近庄子的那一侧长满了芦苇外,其他的水面就被这水葫芦所覆盖,每年从夏天开始,一直到秋天快要结束,满塘挨挨挤挤的水葫芦叶间都会绽开浅蓝紫色的花朵,十分好看。小时候,我经常去那小汪塘边,有时是去看满塘水葫芦漂亮的花;有时是用玩死了的推磨虫钓钓那呆头呆脑的青蛙发挥一下它的余热;还有时是扯些水葫芦上来,用拇食两指去捏那一个个中空的小泡泡,试试它的力道,顺便听一下“啪啪”的响声,本来我以为这个小葫芦一样的东西会有多结实,没想到轻轻一碰就碎了,竟是毫不受力——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更多的时候,我会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伸进水里搅,把它们成群地拖上岸来,装进篮子里拎回家去,让母亲用刀切碎了喂那两头整天唧唧歪歪、不肯安稳的架子猪。   水葫芦在我庄上的处境,就像它所生长的那片水塘里的水——波澜不惊、水波不兴,除了偶尔会有小孩子捏捏它那泡泡听听响动或是充当猪饲料这样的角色之外,很少被人打搅,它在村子里,就跟其他野草一样,丝毫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注意的地方——这样也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地生长,任凭它铺满整个汪塘。   但凡事不可过了头,自由也是有度的。就像那猴头,要是只在自己的花果山上做大王,而不跑到地府里胡闹、龙宫里瞎折腾,最后还要反上天庭,撼动了玉皇大帝的宝座,玉皇大帝大概是不会去管它的,要兴师动众派出那么多的天兵天将来对一个小猴子大动干戈,甚至还惊动了西天佛祖。这水葫芦也是一样,如果只在像我大伯家门前的那口小汪塘中生长,再怎么自由都没有人去管它,哪怕它把水塘里其他的水生植物都赶走,只剩下它自己,也不会有人对它说三道四,更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本来,那就是片废弃的汪塘嘛,影响不到人们的正常生活。但要是超出了这个范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比如它要是在高松河里也这样横行霸道,占满整个河道,不让其他生物生长,甚至连船都不让来往了,那时庄的人包括河边其他庄上的人肯定不会答应。好在我在时庄生活了十多年,那水葫芦只在我大伯家门前的那口汪塘中安安静静地生长,从没越雷池一步,所以在我少年的记忆中,对水葫芦还真没有什么坏印象,去年夏天我又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老家探亲,还特意去高松河看了一下,水面上虽然充斥着大片的不知名的水草,也不复往日透明清澈的模样,却依然没见到水葫芦的影子。   我一直在想,要是别处的水葫芦也像时庄的那样安分守己,大约人们就不会那样对它恨之入骨,要将它视为“毒草”、“绿魔”而必欲铲除务尽而后快了。据说每年泰国湄南河一发洪汛,一座座盘根错节的水葫芦“岛屿”浮游而下,猛冲桥洞,直接威胁首都曼谷的安全;维多利亚湖是非洲第一大湖,20世纪80年代水葫芦泛滥成灾,覆满湾口,一些船只夜泊开阔水面,夜间起风,一早起来就开不动了,四周被几万平方米的水葫芦团团包围。——这真是个可怕的经历,而这一切都源于水葫芦生长迅速、繁殖迅猛、生命力旺盛的特性,据说在15℃~40℃的气温下,只要把水葫芦置于水中便能疯狂繁殖开来,每株分出多支匍匐茎,茎端再长新株,8、9天就能翻一番,90天内可分出25万棵新株——这真是个惊人的数字,令人乍舌。   水葫芦给人带来的危害显而易见,堵塞交通,令航线瘫痪;排斥异己,让渔民减产……凡此种种,使得它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然凡事不可绝对,要是刨根问底,责任还真不在水葫芦。水葫芦的老家并不在我们中国,也不在上面说到的泰国,而是远在南美洲的委内瑞拉,后来传播到世界上60多个国家,是人为的引种。据说引种原因的其中之一,是看中了人家植株和花朵的漂亮,可作为观赏植物。至于后来的泛滥成灾,则是因为当初引种的时候没好好研究人家的生活环境。据说它在南美老家的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从出生时起,就要面临200多种天敌的围追堵截,要想生存,当然就得加快繁殖的速度。而到了新家之后,水葫芦几千万年甚至多少亿年来形成的基因没变,繁殖的速度依旧,天敌却没有了那么多,物种间的平衡被打破,自然就无可匹敌,了无对手,以致泛滥成灾,这样的结果难道都是水葫芦的错?所以人们在痛恨水葫芦前,也得首先问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究竟在其中都做了什么,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即使退一万步来说,上述所有的危害根源都来自水葫芦,它也不是一无是处,且不说它的植株和花朵的漂亮,可以作为园林植物供人欣赏,也不说它作为饲料可以供人饲养家畜,单单它的净水能力,就足以使它傲视群雄,变废为宝。有实验证明,1公顷水葫芦24小时内就可以从污水中吸附34千克钠、22千克钙、17千克磷、4千克锰、2.1千克酚、89克汞、104克铝、297克镍、321克锶……也能将氰等有毒物质分解成无毒物质。可见,哪怕只是一种植物,你也不能单纯地论其好坏,关键看你如何利用。   另外,据说水葫芦还可作为菜蔬来食用,无论做汤还是油炒,味道都不错——像是小白菜,我是没有吃过,不知道究竟如何,如果有人想试,可选没有被污染水域生长的水葫芦来做——这算是一个友情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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