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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他们的爱情

2020-09-24抒情散文冷晰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06 编辑

他们的爱情 周五下班,我下了公交车,步履悠闲地穿越市井小街的一个市场。市场北邻马路,西邻一个十字路口,而且,这个市场,是方圆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06 编辑 <br /><br />
他们的爱情
周五下班,我下了公交车,步履悠闲地穿越市井小街的一个市场。

市场北邻马路,西邻一个十字路口,而且,这个市场,是方圆四.五里的一个民生饮食中心。正值下班时间,车流如潮,人群熙攘。市场中间,人声喧哗。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我喜欢这俗世民生风情,隐于其间,无人关注,自在悠然。在一个卖沙果的摊位前停留,想买点酸酸甜甜的沙果回家。忽然间,在这喧哗中升起音乐的云朵。这附近并无音像店,且日日从此穿过,也未见哪个小店的音乐如此响亮。艺术的追寻早已隐于繁忙的生计。放音乐,不如用喇叭喊几声叫卖来得实际。

我有些奇怪,遁这声音的方向,目光越过无数高高低低人流的肩头,望过去,心想:是不是谁在推着手推车卖碟片。于街头,偶尔会有卖碟片的人经过,放着很响的音乐,刺激人的听觉,勾引人的视觉。

音乐的过门很熟悉,是一首老歌:《回心转意》。过门结束,听到的声音并非黑龙,更像是谁在和着伴奏带跟唱。唱得不难听,只是,比黑龙的声音少了一些娴熟的技巧,有点生硬。

想去看个究竟。拎着小半兜沙果,穿过人群循声而望:看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握着话筒,歌声,源自于他。如果,他只是街头卖唱的艺人,我会径直走我的路,不做半分停留,可这个唱歌的人,穿着蓝白杠的T恤,下身是深蓝的牛仔裤,一条裤管,挽在半空,让高高个子的他,像一片风中的叶,有点站立不稳,如果,没有拐杖的支撑。

他的面前,是一个简易行李车,行李车上,绑着一个简易音响和功放。还有一个空纸盒。我知道空纸盒摆在那里的用意,却无一丝鄙夷-------也许,唱歌是他唯一的所长,还有深爱,他并不想以这种卑微的方式,将他的深爱摊开给世人看,也许,他也向往着一个舞台和舞台上华丽 的灯光,舞台下的掌声和崇拜的尖叫。可是,现在,他却让他的深爱,成了生活唯一的工具。

把深爱的艺术作为生活的工具,并不是罪过,但,不要是被迫的,无可奈何的,万不得已的。

他的一只手柱着拐杖,另一只手握着话筒,简易行李车上的纸盒空空如也。是今天晚上刚刚走上街头吧。有行人远远地如我般在旁边观看,不知是在听他的歌,还是在看他的人,不知是喜欢他的歌声,还是,在怜悯他裤管挽在半空的不幸。

“曾是你陪我渡过漫长的那么多天,
是你对我说还有真爱!
而我却不懂如何呵护你.
爱你,却伤了你的心.
就在我的心刚要融化的时候,
而你却悄悄的离去.
我多希望你希望你回心转意,
因为我将会把你珍惜.”

他唱得很深情,也很投入,声音醇厚,略带沙哑与沧凉。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沧凉。但眉宇俊朗。

我在他的歌里,穿越时光,看到从前。从前的他,也许,有着修长而健壮的双腿,说不定还是一个运动健将,因为那条完好的腿那么完美修长,也许,他曾经是众多女孩的星星,因为,他俊朗的眉宇,也许,以前他有着甜蜜的爱情,深爱的女孩…….

有一个善良的女子推着自行车走过去,在他的纸盒里丢了一元钱。由此,陆续地,有人走过去,三毛,两毛,五角,一元地丢进纸盒。他不忘说声谢谢,鞠一个躬,然后,继续他的歌。

我在那一刻,蓦然忆起最疼爱的失去双眼的三舅,忆起一段和三舅在集市上卖艺的岁月。

那时候,大舅已是苗寨里最早的一个万元户,盖起了两层十二件的小洋楼,可双目失明的三舅,不愿接受大舅的钱,更不愿住进大舅的小洋楼,自己一个人住在临时搭建的一个简陋的孤零零的木屋里,还是外婆心疼三舅,从大舅家搬出来,照顾三舅的起居。三舅多才多艺,吉他,二胡,笛子,箫,样样拿得起。为了养活自己,三舅逢集就去集市上,拉二胡,弹吉他,吹笛箫。小小的我,是三舅的眼睛。集市上,我在三舅的旁边站着,听三舅一曲接一曲,直到集市散场,纸盒里堆满零币,三舅通常,会给我和自己买一碗米粉,吃完米粉,我和三舅才回家,崎岖蜿蜒的长长山路,到家,多半,已是月色星光挂满树梢。

那些日子,因为我小,觉得好玩,也无法领会三舅的彼时的心情。三舅从来不在我面前流露他的艰辛,总是边走边给我讲故事,逗我开心。

三舅的心事,在他的二胡和笛箫里。

三舅不是天生的瞎子,是在学生们山上下乡那阵,一只,被队里秤砣断线掉落后翘起的秤杆打的,另一只,是飞速旋转的篮球打在眼球。三舅没当回事,后来等慢慢感觉看不清楚的时候,想治疗,已经晚了。

三舅的多才多艺,人又帅气,听娘说,在学校三舅曾是众星捧月的人物。而看不见之后,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我不知道三舅经过了多少挣扎才安然接受。三舅是有过爱情的,即便是他瞎了之后,爱情依然在。那个女子生得漂亮。是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争相追逐的对象,媒人踩破了她家的门槛,可她谁也不嫁,只一句话:“谁同意谁嫁,反正我不嫁。”他跟三舅是中学同学,铁了心要跟三舅。挽着三舅的手上街,花钱买算命先生的谎言:说三舅今年会交桃花运,桃花运的主角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三舅在拉了一个晚上的二胡后,一狠心,跑到我家住了半年,再也不理那个女子。她追到我家,哭了一晚,娘劝了一个晚上,劝走了。

我想,三舅是真爱她的吧,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才如此狠心。因为,我见过三舅写给她的很多情诗,还有,得知她结婚的消息后,三舅,整整吹了三个晚上的箫,不眠不睡。

“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
我将用生命去珍惜她,
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
我将用生命去等待她.
我将忘掉那昨天的昨天,
让生命去爱你直到永远~~
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多少泪要流!
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爱!
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多少泪要流!
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

他唱得如痴如醉,我听得荡气回肠。生命,真的可以重来吗?

我的手里傻傻地捏着一百元钱,不知道,怎么上前去给,也不知道,这一百元钱,于他的歌来讲是多还是少。

等他唱得沉醉闭上眼睛的一刻,我飞速地走过去,弯腰把钱放进纸盒里,不敢丢,怕对不起他的歌。可他还是发现了,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了一句谢谢。

我觉得自己的离开,不是走,而是逃。想逃得离他的鞠躬和谢谢更远一点。心底,升起一个美好的愿望:多希望,他曾经深爱的姑娘,能听到他的歌声,重新,挽起他的手臂。就像当初,我有多希望,那个阿姨,能成为我的舅娘,陪着三舅,幸福一生。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应该有爱情。就像星星,有月亮,村庄,有云朵,小河,有流水。树,有藤相缠。

晰子 2009.8.22日黄昏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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