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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喀什迷情

2020-09-24叙事散文堂珂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47 编辑

  文/堂珂那年,因为一次对口支援的良机,我有幸结识了喀什。踏上喀什的那一刻,那份充盈胸间的“名山大川几乎阅尽”的沾沾自喜,顷刻间湮灭灰飞。喀什,那葡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47 编辑 <br /><br />  文/堂珂

  那年,因为一次对口支援的良机,我有幸结识了喀什。踏上喀什的那一刻,那份充盈胸间的“名山大川几乎阅尽”的沾沾自喜,顷刻间湮灭灰飞。喀什,那葡萄架下载歌载舞的异域女郎,那大漠里的夭夭红柳,那匍匐在戈壁滩上的干涩而青葱的骆驼刺,那催人振奋让人销魂的刀郎歌舞,蕴含着太多太多的狂热与达观,玄秘与智慧。喀什,从此成为我生命的支点。穿过千年的烟云变幻,万年的风沙纷飞,喀什,这大漠中的绿洲,散发出青铜般的光芒。

  流淌的色彩

  作为欧亚大陆贸易的集散地和中转站,喀什的点点滴滴无不体现出中西文化的融会贯通,这种贯通在建筑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从前苏联、印度和巴基斯坦金碧辉煌的领事馆,典雅的英国医院,到鳞次栉比的商铺、形态各异的民居,再到气势逼人的寺庙、陵墓;从建筑样式的设计,材料的应用,到图案的选择,只要稍稍留意,就会发现那些融合的细小痕迹。而最让我震撼的,则是那些依附在建筑上的图案色彩,它们就像一道道闪电,划开心头浓重的雾霭,激起生命最原始最本真的悸动。

  走进喀什噶尔,仿佛走进一座百花园,红的如火,白的似雪,蓝的像帕米尔高原上的天空,黄的赛过闪闪的赤金。无论是建筑的外墙、拱顶,还是门窗、梁檐、内饰;无论是各族人的服饰,还是家中不起眼的物什,都在明快鲜艳的流转中熠熠生辉。就连那些上苍馈赠给人类的自然之物,树木,高山,瓜果,湖水,也无不将色彩调配到最浓最稠的程度,高山仰止。

  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巴扎的情景。车刚拐过一个街角,撒眼一瞥,骄阳下,只见不远处一片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仿佛是幻境。等下了车,揉了揉眼,细瞧,才发现是一堆堆拳头大的石榴在咧嘴大笑,笑迎四海客,甜醉八方人。钻进市场内,但见片片姹紫嫣红随风飘舞,原来是一方方鲜艳的头巾戏风展骚,那簇簇水淋淋欲滴的红,那缕缕招之即飞的黄,那朵朵青翠欲滴的绿,劈头盖脸的涌上来,一下子把你淹没的色彩的海洋里。

  在艾提尕尔清真寺的廊檐上,图案色彩之鲜艳、厚重,几乎将我窒息。似乎一切的世事演变,一切的时光流程,都饱含其中。在《古兰经》的唱声中,我分明看到一朵又一朵七彩的花儿,在喀什葛尔的雪山上绽放,在尖尖的屋顶上绽放,在喀什人的瞳孔里绽放。

  金秋十月,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一片又一片的黄色旌旗呼啦啦漫延,漫延。车到眼前,方知是千年不死的胡杨在向肆虐的沙魔示威,向上苍展示浪子斑斑的赤怀。

  这些简洁、明快、绚丽的色彩并没有给我以俗气之感,相反,一种生命的激情与张力却奔涌着,流淌着。这些凝固的音乐,无疑凝聚了喀什人的审美,彰显着喀什人的追求。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俗大雅?

  耀眼的古典

  走进吾斯塘博依巷和欧尔达克巷,一片金黄立即罩上来,而后一片雪白罩上来,人便恍惚起来,身体仿佛穿过时空隧道,一下子被投放到了某个远古时代。揉眼细瞧,天呢,原来是琳琅满目的铜制品和银制品,正把妩媚的波光一圈又一圈地抛洒。放慢脚步睁大眼睛一路看下去,什么长颈汲水壶、挂盘、酒器,什么洗手盆、洗脸盆、便盆,什么头上带的,耳上身上挂的各种饰品,大象、老虎、狮子、观音、弥勒佛、各种各样的花瓶一应俱全,一个个金灿灿,银闪闪,尊贵中透着华丽,华丽中舒展着端庄,端庄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神秘莫测。这些精美的器具造型古香古色,高度凝练的图案美轮美奂,全部是纯手工制作,据说制作、雕刻一个中号铜壶要用三、四天的时间。喀什人对美的追求有着足够的毅力和耐心。我对那些繁复的图案甚感兴趣,横看了竖看却看不出门道,遂问向导兼司机老孙请教。老孙拿起一个花瓶比划着,说这些图案大都是维族人的图腾,是由日月星辰和崇拜的庄稼的形状提炼而来,反复叠加,比如这个图案,就是维族人眼里的“神果”——巴旦木的形状。

  前边一个左肩背摄像机、右肩挎照相机的摩登女郎,捏着一个铜镜,左照照,右瞧瞧,爱不释手。我眼疾手快,手一抬,一幅绝妙的古典-现代对比图就此诞生了。只是不知姑娘此时的心思。她是喜欢这铜镜古典的优雅造型,还是想从这古典里寻找一些沉淀的优雅,以此填补物质时代的空虚,做到古典和现代、物质与精神的完美结合?

  在丁丁当当此起彼伏的锤击声中,几个伙伴每人挑了几套或铜或银的工艺品,说是回去送个人情。左挑右选,上瞅下瞄,我终于相中一只羊身鹤嘴的铜壶,却是旧的,披了一身斑斑的锈衣。此壶怪异古拙,憨态可掬中沧桑横溢,也许它能帮我打开那条通向历史的羊肠小道,找回那些丢失的古典神韵。

  歌舞一生

  如果用“一片歌舞的海洋”来形容喀什,那是再恰当不过。在皑皑的雪山上,在碧澈的河湖边,在离离的戈壁滩,在喀什的角角落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歌声飘荡,热舞翩跹。世世代代生活在大漠边沿的各族人们踏冰川,饮雪水,在戈壁滩上穿梭如鹜,于沙漠里疾飞似鶽,无处不在的歌舞就是他们赖以生存和搏击长空的翅膀。

  咚-吧-咚吧-咚吧吧,伴随着这岩石般坚硬、雷电般响亮、雪水般清澈的鼓点,头戴合克力或石榴红花帽的异域女郎,玉手轻舒,柳腰曼扭,舞出一片热辣辣的阳光,舞出一片皎洁的月光。而让我感受最深的,是来自他们心底的那份从容、安详与脸上洋溢的奔放、热情的和谐之美。这既安详又热烈,既内敛又奔放的组合,浸透着历史的流韵,苦难的沧桑,人性的光辉。

  疏勒乐,十二木卡姆,刀郎木卡姆,各种民族小调,或恢弘,或典雅,刚柔相济,曲曲动人;赛乃姆舞,刀郎舞,夏地亚纳舞,萨玛舞,萨巴依舞,鹰舞,纳孜尔考姆舞,舞姿变化多端。“乌云遮住了天空,我看不见那轮满月。”在繁华的物化王国里,这些单纯质朴而又热烈奔放的歌舞,给那些被物欲淹没的所谓成功人士带来了什么?一根救命的稻草,还是智者手中的拐杖?抑或是观音手中的柳枝玉露?喀什人的达观和知足常乐的品性,是不是受了这些歌舞的浸润?在麦盖提,在刹车,在叶城,在伽师,在和田,在夏玛克农场,在喀什的街头巷尾,我常常被看似单调的鼓声,白云雪水一样洁净的歌舞粘住了脚步,而陷入沉思中不能自拔。物质,精神,人生的价值,生活的意义,名誉,金钱,尊严------这些或长或短的词语,在脑海中蹦跳着,流淌着,碰撞着,吞噬着,衍生着。在喀什一年的时间里,我思索的问题比之前三十多年的总和还要多。一些多年纠缠不清的疙瘩,在皑皑雪山前豁然开解。一些死死抱定并痴痴追求的丽影,在茫茫戈壁滩上消遁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喀什,拿得起放得下的喀什,大彻大悟的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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