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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又是梅花飘雪时

2020-09-24叙事散文杨静1969
灰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片片雪花,一朵又一朵,像飘落的花瓣,又像是无数迷失的不可捉摸的命运,在苍茫的夜空中颤动、沉浮、荡漾。走过文化路和大宇路交叉口,在那个长途汽车临时站牌下,我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孤独、坚韧,纹丝不动,像棵一直存在的景

灰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片片雪花,一朵又一朵,像飘落的花瓣,又像是无数迷失的不可捉摸的命运,在苍茫的夜空中颤动、沉浮、荡漾。
走过文化路和大宇路交叉口,在那个长途汽车临时站牌下,我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孤独、坚韧,纹丝不动,像棵一直存在的景观树。雪花渐渐大了,漫天飞舞,行色匆匆的路人,似一只只急着归巢的鸟。没有人去在意她。
我之所以注意她,是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那是我刚刚搬到这个小区不久,一个落雨的黄昏,经过十字路口时,看见一个人站在路边,单薄的身子在雨中显得格外寂寞,没有伞,就那么执拗地站着,我觉得好奇怪。回来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站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湿淋淋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清瘦无助的线条。我觉得惊讶,又不好冒昧去问,就带着疑问回家了。
这以后我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她,也开始注意她,慢慢发现了一个规律,凡是黄昏的时候,就能看到她站在这个路口,风雨无阻。我细细地观察过她,面容清秀,衣饰普通却整洁大方,能看出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只是目光略略有些空洞、迷茫。
时间久了,我越发好奇。和小区的邻居闲谈时就不由自主地把话题扯到了她身上,原来大家都知道她,她原本活泼纤巧、洁净端庄,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和一位体贴入微的爱人。不过这一切的美好在三年前那个清冷的夜晚已经嘎然而止了。小区里有一个叫秋芬的女人和她同在郊区的金矿上班,算起来两人还沾亲带故,因此对她的情况也了解的最多。通过秋芬,我知道了这个叫凌冬梅的女人,之所以风雨无阻地站在这个路口,为的是等待她唯一痴爱的丈夫。
三年前的冬天,凌冬梅正如一朵可人的梅花,妩媚淡雅,刚刚步入婚姻殿堂的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甜蜜和期望,明亮的眼波总是泛着浅浅的笑意。
“冬梅咋会遇到这种事呢……!”秋芬叹息着说,从她的叙述中我渐渐知道了凌冬梅的不幸遭遇。
那是个新月之夜。冬梅的爱人出差已经三天了。以前值夜班时爱人早早就等候在矿直达班车的站点,冬梅老远就能看到爱人那焦灼期盼的身影,总是车没有停稳,爱人就迫不及待扑向车门口,惹得小姐妹们争相打趣:“冬梅,快下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冬梅便红着脸在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中下了车,心里甜滋滋的。爱人迎着她,接过她的包,包里总是有一小袋冬梅闲暇时为爱人磕好的西瓜子,白白嫩嫩的,如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小贝壳,泛着温情脉脉的光泽,然后便在爱人怜爱的体贴里相拥着回家。爱人不抽烟,就喜欢吃西瓜子,偏又受不了瓜子皮的咸涩,冬梅便在闲暇之余嗑瓜子,剥瓜子,单位里有人戏谑地叫她“瓜子西施”,她听了也不生气,想着爱人一口口地吃瓜子时那满足的神情,冬梅就觉得自己舌尖的涩疼麻木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月色淡淡地笼罩着大地,路灯已熄,四周很静。没有爱人的陪伴,冬梅觉得很不习惯,也有点害怕。她拎着包,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不远处的工地上灯火依然亮着,这让她稍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折入小巷时,迎面歪歪扭扭地过来了二个人,看样子像是喝高了。冬梅心里一紧,赶忙侧身快步走过,就在擦肩的那一刻,其中一个醉鬼一把抓住了冬梅的胳膊,嘴里呜呜啦啦地说着含混的话,冬梅本能地惊叫一声,醉鬼抓得更紧了,一股刺鼻的酒臭味扑面而来,眼看着臭烘烘的嘴巴就要贴在自己的脸上了,冬梅便不顾一切地叫喊挣扎,凄厉的叫声吓得新月也躲进了云层,只留下几颗瑟瑟发抖的星星,若隐若现。另一个醉鬼还算清醒,嘴里呜啦用手去拽酒鬼同伴,让他放手。有几户人家的灯亮了。咳嗽声脚步声相继传来,在午夜空旷的街道显得分外清晰。两个醉鬼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冬梅惊魂未定,抖抖索索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回到了家中。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唉,这都是命啊。”秋芬说到这,用手揩了一下眼角。
冬梅的爱人出差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关于她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传的最多的就是冬梅遭到了二个民工的强暴,甚至连所谓的细枝末节都被描绘的活灵活现。命运的毒箭就这样自意外中射出,嵌在一个女人无暇的肌肤上,形成黑斑。
冬梅从同事和邻居异样的眼光中感到了鄙夷和冰冷,她不敢出门了,时而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时而又觉得那颗疼痛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无边无际的黑暗深不可测,让她感到无助和恐惧。恍惚间觉得自己确是做了令人不齿的事,又恍惚觉得什么也没有。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待爱人回来,用昔日那强有力的怀抱来拯救她那颗不断下沉、不断失血的心,她渴望那种强烈的柔情,那种不可言说的颤栗,将她无所皈依的灵魂从炼狱中解放出来。
然而这一切期盼都是徒劳的。爱人再也没有回来。红红的喜字还是那样鲜艳,墙壁上一对脉脉对视的恋人还是那样亲密相依,盘子里磕好的瓜子还是那样泛着贝壳般温情的光泽,而那颗等待拯救的心,却从此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当她发疯般赶到长途临时站牌的时候,早已是笛声千里,斯人远去。
黛色的苍穹撒下了片片花瓣,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诡异,静静地注视着人世间一幕幕无法预知的悲欢离合。
冬梅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不知什么时候,额前已经耷拉了一缕灰白的头发,眼睛也总是低垂,有时偶尔抬起头来,眼神里的绝望和恐惧就会把身边的人吓得一激灵。
“单位给她办了病退,天天不是在路口等车就是在家嗑瓜子,唉,多好的姑娘,就这样给毁了,人言可畏啊。。。。。。”秋芬的语调低沉。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代影星阮玲玉临终的那句话:“人言可畏”,其实可畏的不是人言,而是流言啊。就连敢“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大文豪鲁迅也曾说过:“一遇流言,便连自己也仿佛觉得真是犯了罪,怕遇见人们的眼睛”那种有如掉在冷水里的感觉,想必是透彻入骨的。
不断地有亲朋好友开导她、安慰她,想让一段新的恋情来愈合她受到的创伤,甚至单位领导也为她牵线搭桥, “我不会接受任何男人,除了他。我要遵守诺言。”她说话的语调平静舒缓,可她那白白的双颊,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及偏执的眼神无不透露出一种坚贞决绝的心境,足以隔绝所有的世俗之爱。
于是每天站牌下的等待,就成了她生命中的光与热,成了她生命律动取之不竭的源泉,尽管她得到是越来多的空虚和失望,可这种空虚和失望更加激发了她心底蕴藏已久的狂热,她知道,希望必定会在每一个黄昏乘着马车而来,而这种虚幻的希望,才是她获得走完生命最后一刻的真实力量,流言和别的什么都不能阻挡。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样的痴,已超越了生命本身,就像扑火的飞蛾、吐丝自缚的蚕一样,令人心碎不已。
天色愈阴暗了,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仿佛天上的星星全都一朵朵开败了,落下来,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凌乱成泥。洁白晶莹的雪花,人们都说是大自然的礼物,可我宁愿相信是梅花仙子的眼泪!
我再一次回过头去,她还是那样孤独、坚韧,纹丝不动。像雪中盛开的一朵梅花,在清冷而凛冽的风中,摇曳着,却渐渐地被绝望和无奈风干。。。。。。。

[ 本帖最后由 杨静1969 于 2010-2-5 20: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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