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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母亲手术后的当夜

2020-09-24叙事散文茌山石
母亲手术后的当夜,随着麻醉的药性减退,母亲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及至半夜时母亲好似逐渐恢复了肢体的本能感官,刀口的疼痛开始让她下意识地发出断续的呻吟声。当我轻轻告诉母亲疼痛只是暂时的,慢慢忍一忍就会好起来时,母亲却微微点点

  母亲手术后的当夜,随着麻醉的药性减退,母亲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及至半夜时母亲好似逐渐恢复了肢体的本能感官,刀口的疼痛开始让她下意识地发出断续的呻吟声。当我轻轻告诉母亲疼痛只是暂时的,慢慢忍一忍就会好起来时,母亲却微微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说完就又睡着了。

  本来还担心后半夜母亲会因为疼痛而心烦意乱睡不踏实,谁知过了半夜之后,她醒来的次数却明显少了,就像平日在家时睡眠一样,看上去睡得依旧很恬静,俨然看不出刚刚做过大手术的样子。虽然有时也悄悄醒来,但稍稍睁眼左右看一看,好像担心是否有人守护着,尔后就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母亲平日最放心我做事的仔细,许是她看到了我在身边就少了顾虑,便睡得相对踏实了许多。其实每个人在人生低谷的特殊之时心绪都是脆弱的,上了年纪的人更会渐生一种特别留恋生存的依赖性。

  母亲暂时住的是重症监护室,里面有六张病床,其中两个床位上的病人下午时已转普通病房,剩下的几位其中和母亲病床紧邻的是一个小女孩,虽然她已结了婚,但因得了胰腺癌还有脑萎缩病,新郎官打了个照面就溜之乎也了,守在病床前的是她痛心而又无奈的父母。对过床上是一个年已八旬的老者,他和母亲一样周身插满了同样的管子,但他却不停地在咳嗽,有时一口痰咳不上来,那咳嗽时的难受情形像是要窒息似的。靠近门口的病床上是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样子是在做化疗,这么年轻就得了这样的病,瞬间让人不得不顿感到人生的多舛和磨难。

  其实自打母亲住院那天起,我就特别的开始反思自己平日生活起居的不良之处,这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每个人不曾体验过大病初愈的过程,只要陪护过抑或见到听到过得大病者的情形,我想也会下意识地联想到自己身心健康的种种,并进而对自己的饮食和其他生活习惯有所检讨和省察。这应该就是生活给予人们最原始的生存启示,否则的话人们的思维惯势是很难抛却固有的不良生活习性,因为生理惰性是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共性存在。而进过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或陪护,恐怕都会如我一样自然不自然地就会想到人生的坎坷和叵测,从而心生一分恍然大悟般的醒觉和警示。重症监护室的确是一个令人揪心的别样世界,就像一面殊异的镜子,但凡映照进来的都会顿生一种非同一般的情绪和震颤。

  凌晨三点时,整个病房里才好像潮归大海般安静下来,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就是空调和输氧瓶里发出的吱吱声,而且还分明听到了远处火车站的汽笛声。此时再环顾病房内床上躺的,床边坐的,过道里轻轻走动的,大家犹似不约而同地都在协作制造着一种宁静的谐和,而且是关于生命延续的一个庄重课题。我静静端详着母亲几天来已顿见消瘦的脸颊,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腹,蕴积多日的对母亲的牵挂反而有了些许慰藉,毕竟母亲已从死亡线上走回来了。自从得知母亲得了重病之后,不曾有过的对可能会永远失去母亲的情状一直隐显一种恐怖感,而此时此刻,让我犹似忽然倍加感知到有母亲在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和甜润,可平日里又有谁不是无意之间就忽略了对母爱的享受和珍惜。

  不多时辰,短暂的宁静又被谁不经意发出的突然响动打破,随即其他病床也似受了感染,逐一醒来,或咳嗽,或呻吟,各个床头的灯也一一点亮,犹似一串浪花突然跃起,而且浪花会在浪尖上停留那么一会,如是一番之后才又归于平静。就这样,重症监护室的下半夜在人们时而安静时而噪动的循环里,转换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特殊时光和氛围。我猜想这个重症监护室恐怕每晚都是这样周而复始地重现着相同的场景,相同的意绪,不同的只是频繁变换的入住者和陪护者吧。仔细想一想,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在经历着入住重症监护室的过程,人人从自己的哭声中诞生,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去,而中间环节除了生存的短暂平静,又有多少时日不是在艰辛和拼搏中度过的,虽然这个中间环节并非全是关于生命本体的维护和抗争,而更多的却是为了生计的奔波和操劳,但生存的意义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和进取中得以完善和升华的呢?!

  在这个气味、色调、动静都异样的病房之夜,母亲每次醒来都是一番焦躁和不安,尔后再慢慢平静地睡去,此刻母亲就又进入了也许并非甜蜜的梦乡,同他人的鼾声连成此起彼伏的一片。我想母亲即便会噩梦连连,但起码在梦中是不会感觉到术后的痛苦的。我是多么祈愿化作一盏长明灯照亮母亲的梦乡,也多么祈愿化作母亲微微的鼾声伴她安静地入眠啊!
[ 本帖最后由 茌山石 于 2010-3-29 15:0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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