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
2023-11-13小说天地郭金龙
一
我在绿皮车箱的皮革座椅上作伸懒腰状，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生出怯怯的小欢喜，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糟糕的漫长的旅行。我谨小慎微的走下列车，生怕碰到什么熟人，让我感到……
我在绿皮车箱的皮革座椅上作伸懒腰状，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生出怯怯的小欢喜，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糟糕的漫长的旅行。我谨小慎微的走下列车，生怕碰到什么熟人，让我感到……
一
我在绿皮车箱的皮革座椅上作伸懒腰状，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生出怯怯的小欢喜，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糟糕的漫长的旅行。我谨小慎微的走下列车，生怕碰到什么熟人，让我感到尴尬。实际上我的担心有些多余，我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尽管这座新兴的海滨城市真的让我感到陌生，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随着下车的人流杂沓的脚步走出了车站广场，拐过欧式建筑的转角，在临河的一条街上的一家旅馆住下。
旅馆房间仅有的一扇窗户，宽大敞亮，在这阳光明媚的天气，透明度没有一点儿疑义，我抬眼就能看见大河西去沉缓的流水。人生几十年稍纵即逝，我还是很少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么宽阔辽远的大水，这让我因流浪多日而感到厌倦的心稍稍稳定下来，我此时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停留下来，至少不只是住上一两天，就再次启程，一个车站接着一个车站，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毫无目的无休止的流浪下去。
我转过身子，顺着充足明亮的光线回望房间里各个角落，室内的东西不仅尽收眼底，而且家具摆放的角度，有没有什么问题都会在这一刻间清晰可见，了如执掌。这时我发现房间里的大床偏离了原来的位置，或许是酒店维护人员检查修理电器电路工作完成不彻底，亦或是昨天住在这屋里的客人是个新婚的俩口子，夜生活用力过猛，结账退房的时候却忘了把床归回原位。因为年轻，他们对生活上的细节有时处理的方式都那么随意，要不怎么说他们年轻呢？
还是多亏了他们，给了我这次难得的特殊劳动的机会。至于那个他们，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拿出实际行动。我走到大床的床头外的左侧，也就是靠近窗户的那一角，开始使出吃奶的劲头想把大床往里移动，以此推动大床复位，这几乎是常识性的经验，我没错。错在大床太过沉重，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我换了三次手位，一次比一次用力，差不多用了近五分钟的时间，才把那个笨重的大床归回原位。心里想当然的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性格使然，我天生就是简单明快而容易满足之人。
我站直身子，仔细端详现在大床的摆放位置，方方正正，我就是这样的人，看不惯歪歪扭扭的情况在我眼里名正言顺的继续下去。这样一折腾，我因为接触过地板的手掌显然是弄脏了，就兴致勃勃的走进洗手间，本来是想洗手了事，可我看见了热水器，条件反射，多日的奔波劳顿，加上我刚才用力推动床头复位，身上已经出了不少的汗水，我想洗个澡。
我痛快的按下热水器的开关，不用多时热水器咔哒一声停止一阵紧似一阵沙沙的烧水的声音。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洗过热水澡，只知道这样的享受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旅途之中，洗澡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望。除了服务生习以为常的为我更换过一次洗漱用具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打扰我的世界。冲洗过后，我想极力忘掉拥挤喧闹的火车站和人声鼎沸气味怪异繁杂的火车厢，让自己彻彻底底的清静下来，放松自己，索性躺在旅馆松软的大床上，头一挨在这一尘不染的同样松软的枕头上，这个烦躁的世界就跟我大致没有什么关系了，至少在我醒来之前，我会远离俗世心烦意乱的打扰。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睡上一觉。醒来恋恋不舍的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的捏了一个鼻子，感到神清气爽。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我睡前拉上的沙质外层窗帘，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天还大亮。既然做出了决定，我就应该趁天还没黑，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情，况且我需要了解这个城市，为以后的生活作进一步的打算，权当是散步和散心。
既然是出来散步，亲自体验一下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就要显得轻松而明快，心里许多负担就卸得干净。出旅馆大门向西，走不到两百米，有家门店里急匆匆的闯出一个人，要不是我躲闪的及时，我们差一点撞在一起，这时还能听见那人没完没了的叨咕：这两钱儿就想租出去，干脆白给人家算了？
我有嘴无心地说：哥们，别激动，你这一动气，我差一点儿成为你的牺牲品，这要是磕着碰着，轻者受皮肉受苦，重者伤筋动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人说：对不起，我是气糊涂了。你看我这门店？
我抬头看见是一家粮店，牌匾上写着是“红红火火粮店”。
我心里说：这名字不错，挺让我感兴趣。
那人看我的神态对这个话题并不厌烦，就接着说，原先租我房子的老板转行干别的生意了，我这房子不能总是闲着，你也看得出来，这是这个城市寸土寸金的热闹地界儿。可我的儿子非要把房子比过去低差不多一半的价钱租给人家，说是急着用钱。你急着用钱也不能不顾我的感受是吧，在我没死之前，我还是一家之主，得尊重我的意见。要知道谁租用了这个门脸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让人家捡了多大的便宜？
我说：有话好好说，吵起来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的事情，也许你儿子也不是成心这么干。
他说：什么不是成心的，那是儿媳妇娘家的亲戚。现在的孩子都是一些白眼儿狼，胳膊肘往外拐，纯属于败家子儿。
这时，有几个年轻人从店里走出来，没打招呼就走了，连他们自己都没兴趣说话交流，很扫兴的样子。我想这里面就有他的儿子和他儿子的什么亲戚。
那人余气未消，我想走却走不开，就有一沓无一沓说，那我们进去看看，兴许相中了，我会租下来。
这是个做人实在的人，听我说话有门儿，况且那群年轻人已经走远，他说：进去就进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看看吗？看也看不坏。就领我进了门店。
进得门来，看见店面宽大，足有三十平米。里面西北角有个独立的房间，肯定是店里临时休息的房间。房间前面隔着过道堆放一些袋装的粮食，一定是那人说的前一个经营者留下的尾货没来得及处理。然后是才是柜台和货架，柜台摆放和房间的外侧平齐一线。货架紧靠北墙，柜台和货架上也存放着小包装粮食和桶装食用油之类的东西。
那人说：你看看这店面，这格局，有心思租吗？
我想了想，也许这也是天意。就问那人说：租金一年多少？
那人答道：不多，前一个老板一年的租金是三万，还有他剩下的货呢，差不多也有一万块钱。
我说：你回去跟你儿子商量一下，你儿子同意的话，这家店别出让给别人，按你的意思，一口价，我租了。
事情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这次的行动本来是无心的，存在很大的随意性，不会成交，结果没过两天，那人回话说就这么定了。
我交了租金，拿着身份证到工商局办了手续，除了把店名改成“李三粮店，什么都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全新的生活开始在全新的城市，我挺上心的，想把这家粮店打点得跟它过去的名字一样，红红火火。
二
我经营这家粮店已经有些时日，和左右店面的商家与附近小区的住户逐渐熟络。他们是我的上帝，我店里生意的好坏跟他们有直接的关系。我跟别人说我干的是老本行，在老家那个城市就有一家规模差不多的粮店，因为粮店到处都是，我竞争不过人家，就抛家舍业来到这里，无非就是想混好了，过上体面的日子。这么长时间，人们也看得出我人规规矩矩的，且寡言少语，没有招惹是非的可能和习惯，也没有招惹是非的必要，平安才是人生最大的福分。因为是一个人生活，人就居住在粮店里，晚上关了店门的时候，我常常到附近的小饭馆吃饭，省着自己动手麻烦。有时要喝点白洒解闷。免不了把持不住自己，多喝几杯。开始的时候街坊邻居跟我不怎么熟悉，我一个人回到粮店倒头便睡，第二天早起，粮店照常营业，跟昨天没什么区别。
我的粮店改名叫李三粮店，那个曾经的“红红火火”的名字却让我常去光顾的小饭馆接续了过去，叫红红火火小吃店。也许这名字在世面上真的有些魔力，我这边刚刚换下牌匾，那边向西隔不到四家门脸，就新开了一家饭馆，开张营业。或许是因为距离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店名我打心眼里喜欢，我成了这里的常客。时间长了我发现我的房东许光明也常来店里吃饭。开始是进门看见对方在里边，点下头，后来是举起手臂打一声招呼，再后来就把饭菜端到一个桌子上，一起共同享受酒的梦幻与神奇。有人说：一起赌的朋友感情越赌越薄，一起喝酒的朋友感情越喝越厚。我跟许光明的关系就是这样，首先是他这个人实在，办事靠谱，加上一起喝酒次数多了，人熟为宝，几次之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有一次我高兴，就跟许光明打赌多喝了一杯，居然吆喝起了如今在市面上很少能听见的喝酒令，“五魁手啊，六六六啊，全来了啊！”我话就比平时多。
我说：老许，你看我们刚一见面还没怎么深交，你就把这间店面租给了我，凭什么？凭的是彼此之间的信任是吧？其实，经商的基本素质，也不光是经商，生活也是，要讲究个诚信。
老许微笑着点点头。
我跟你说老许，人是不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是吧？其实，就是让我夸自己，我也没什么好夸的。得了，不夸自己，那我就讲讲一个朋友的事情吧？我最赞成他的为人。
于是，我跟许光明说起我的一位朋友，他叫李近。我们当时都知道他是一个抢劫犯，就因为抢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差点儿把自个儿的命给搭上，多不值当？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那个出租车司机当场给打伤了，说不上他犯了什么邪，还是他真的疯了？
其实，这人看不出能干出犯罪的勾当，他老实敦厚，平时不多说一句话，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他都是听别人说话，自己沉默不语惯了，也就没人拿他注意，他也压根就不愿意出什么风头，我行我素，只是别人也别想指使他干过什么，可能有过一次，和一个挺要好的哥们在一起吃饭，买完单要走的时候告诉李近说：你给我把衣服拿过来。
李近没说什么，转身就走，把他的好哥们晾在当场。那个哥们当时就想追上李近揍他一顿解气，可他碍于面子，没那么冲动。好一阵子他心里难受，骂李近不通人情，想今后就此了断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就这样关系僵持着，倒不是李近没经受得住，而是那个哥们挺不住架来主动找李近，因为李近除了倔犟之外，身上的优点让你难忘。
那哥们和他见面就说，你看我这作弟弟的不会办事，哪有弟弟让哥给拿衣服的，也是我酒喝多了一些，你当哥的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发扬雷锋精神，别跟我一般见识，好赖不计你是哥哥，我是小弟，我向毛主席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李近说知道就好，其实我也有些过分的，唉，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哥们今后相互多照应着点儿也就行了。
两人重归于好。
他就在我粮店附近的居民小区住，彼此早就熟悉，但也只是买粮的时候说几句话，买完粮就走了，周围的居民议论他为人死板，有嘴皮子刻薄的娘们说他是冷血动物，他既使是听见，也装作不知，并不搭话。
李近父母在乡下，是一个人考大学，毕业分配在城里的，有对象的时候父母不怎么来，媳妇刁蛮，看不起乡下的老人。前几年，李近的工厂形势不好，他也下岗了，媳妇一气之下，和李近闹离婚一个人走了。李近的父母才常来看他们，因为离婚时四岁的孩子归了李近。李近没事可干，就回了乡下，让亲戚凑十几万元钱买了一辆二手出租车，日子刚刚过好，有人上门提亲了，他当了几年款爷老婆的前妻，被款爷喜新厌旧之后，也痛哭流涕地找他重续前缘，被他指使养了两个月的小狗撵了出去。不知是命里注定，还是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他刚在前妻面前体现了一次男子汉形象，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就没给他做主，他的出租车在一天夜里让人偷走了，亲事没成，生活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人就有些怪道。他日子过得紧巴，被偷的出租车一直没有找回来的迹象，他心情就常常不好，自己不知道去干什么。时间常了人们才知道，他是一个人出去喝酒，就常常把孩子丢下，如果没有父母替他照顾孩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李近那两个月常常到我的店里买粮，我知道他的难处，碰到缺钱的时候，我就让李近拿走，等下次买粮再算。李近这一点让人折服，赖帐的事情重来不做，不管多少人取证，我敢给李近打保票。
一天晚上就听邻居说李近抢了出租车，并且说那个出租车的司机伤得不轻，可李近的右手无名指在他和出租车司机争执搏斗时，被出租车的车门给卡断了。因为是抢劫，刑事犯罪，李近人被关在拘留所里，就等着进入法律程序，判刑了。
人们说，李近可惜，他怎么就想不开呢，干什么不挣钱吃饭。李近吃不成家里的饭了，现在正吃犯人该吃的饭。
不多日子，我就听说偷李近车的人抓到了，那人供认，是让李近拿衣服的那个要好的哥们牵线作案。
大千世界，人心不古，要好的哥们也要算计，这人以后怎么让人相信呢。偷出租车的人还没来得及销赃，就因案子追得急而潜逃在外，车保存完好。
车找回来了，可他的主人李近却因为丢车做了蠢事，比那个人早进了班房。李近的父母把车卖了，替李近还了饥荒。
有人问我，李近欠不欠你钱，要是欠钱，现在就去索要回来，正是时候，要不他父母把孩子领乡下去了。
我说，是欠钱，但不多，就两元。
两元也是钱哪，不要白不要。
我什么也没说，当然也没去要钱，男子大丈夫两元钱的话说不出口。
过了一阵子，不知听谁说李近判了，获罪三年。偷李近车的那家伙也判了，死刑。人们说，那家伙早在外地作下案底，有人命。我想，这两个人也许就关在一起。我叹了口气，可惜了李近，好好一个人，得了这样的结果。
三
一天上午，我从街上回来时，就看见一位穿民警服装的人在门口等我，见面问我是不是李三，我说我就是，来人说是替我的那个朋友李近还钱，说着就从兜子里掏出两元钱要递给我。
我说：这是哪跟哪呀，两元钱，多大个事儿，亏他还能记着，我都忘了是不是有这两元钱的事情。既然是你拿过来的两元钱，解铃还需系铃人，干脆你就拿回去完璧归赵，给李近算了？情我领了，就当我收了他这两元钱。他李近天生就跟我有缘，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记得这件小事情，难得的好人品。
来人说不行，我来时李近一再嘱咐我一定要还给你。来人没再和我争执不下，把钱放到柜台上，人就走了。我抬起头看见，替李近还钱的人已经走远了，留给我的是穿着警察制服高大的背影，模模糊糊的，仿佛我看见了李近本人。
我抬头再看，我的眼睛就有些湿润。
许光明问我：后来呢？
我说：那个李近因为事出有因，却一时冲动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后来我知道，那辆出租车是他丢失的那辆车。警方根据出租车才找到了破案的线索，只是司机因为开着那辆车是赃物，一点都不知情，被李三错当案犯对待，司机不是偷车贼。李近因为故意伤害罪，入狱三年，成为人生的一次深刻的教训，差一点儿跌倒了爬不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我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基本上稳定下来。老许看我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说给我介绍一个，我没反对，有人照顾我的生活，对我蒸蒸日上的粮店生意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实际上我的年龄不算太大，除了不爱说话，什么都比正常人还正常，我也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一辈子。当他是关心我个人的生活，就是朋友之间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没过几天的时间，老许就带过来一位，年龄跟我差不了许多，人长的还算说得过去，预订的是在我的粮店里见面。
老许介绍我们认识之后，老许和那女的就坐在柜台前，我转身回到柜台里站着，右手习惯性的拄在柜台上，那女的低头遮掩着紧张的情绪，下意识的偷偷的瞭了我几眼。
老许坐在椅子上，屁股来回的移动了几次。我总是认为他在这里自己都会感觉到是个多余的人。可女的头一次进门，他不能一走了之，他的光荣使命还没有顺理成章的完结。但他夹在我们中间比我们还紧张，他又不是一个沉默寡言能安静到底的人，就想发现一些问题，找到一个他关心的话题结束彼此的紧张局势。这屋里除了粮食就是粮食，再者就是我这个人。他没跟我说话，却突然把注意力落到我在柜台上的右手上，因为紧张连带着手臂都有点儿轻轻抖动。
老许就这样问我：李三，你的右手？
我下意识的抬起右手看看，再抬起头看看老许惊奇的样子，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现事情不妙，漏掉了一个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惊天的秘密，但为时以晚，我无法挽回。
我的右手和我的早就不见了的无名指，为许光明对我的怀疑提供了千真万确无法更改的依据。
作者简介：郭金龙，辽宁昌图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营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生于辽宁兴城，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人民日报》《文艺报》《北京文学》等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累计230多万字。出版诗集《太阳雨》《郭金龙诗选》、长篇小说《一轮满月》。曾获辽宁大众文学小说奖、辽宁作协主题征文小说奖、江苏省作协冯梦龙小说奖；大东北文学征文小说奖；中国水利作协散文奖，水利报征文散文奖；河南省作协“陈贞杯”诗歌奖。小说《两代人》等入选《2008年度微型小说》等多种选本图书。诗歌作品曾被《文艺报》专题评论和《2012年中国文学发展状况》报告点评，入选《东三省诗歌年鉴》《2017年中国新诗排行榜》。曾就读鲁迅文学院十四届中青年作家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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