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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生产队印象之十三

2020-09-24叙事散文苏忠伟
砍笤帚在点苍山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地方,长着成林成遍的野生竹子,这就是雪竹。雪竹生长在有半年积雪的地带,质轻而脆,不易剖成篾子,人们只用这种竹子做扎楼笆的材料或冲墙时放入墙土中的墙筋竹。雪竹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用竹尖枝扎扫地用的笤帚。村民们每

          砍笤帚

  在点苍山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地方,长着成林成遍的野生竹子,这就是雪竹。雪竹生长在有半年积雪的地带,质轻而脆,不易剖成篾子,人们只用这种竹子做扎楼笆的材料或冲墙时放入墙土中的墙筋竹。

  雪竹还有一个重要用途,就是用竹尖枝扎扫地用的笤帚。村民们每年都上苍山砍一些竹尖回家,晒干后扎成笤帚用,这一农活就叫“砍笤帚”。冬春两季是砍笤帚的时间,这时的雪竹已经落光了叶子,扎成的笤帚扫地时就不会有叶子掉在地上。

  砍笤帚的地点是大堆子、打雀山、七个炕架、小白河和羊鼻子岭岗等地方。主些山的林中是密集的竹林,一年生的竹子还是嫩竹,不能用,要砍两年以上的老竹子。左手抓起竹尖,右手拿刀,把竹子砍断,先将砍下的竹尖枝堆在竹丛旁边,砍到一定时候时,把竹枝抱拢,放到林边的空地上,修掉一部分枝,到砍够后绑成一大捆,用索子背着回家。每天到了下午的两三点后,山风很大,背着一捆笤帚走在山路上,大风会将人吹跌倒,走起路来十分困难,有经验的人都会力争在刮大风前下山。

  冬季与春初是苍山堆雪的季节,这时上山,树林中有厚厚的积雪,在竹林中,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哗的一声响,身子迅速往下落,竟有齐腰深的积雪。早在七八岁的童年时代,我就跟随大人上苍山砍笤帚。很多人是穿草鞋干活,穿不起鞋子的,就只好光着脚干活。到有胶鞋时,我们才穿胶鞋,踩在雪地上,雪块落入鞋中,浸湿了鞋子后很滑,为防止跌倒,孩子们便脱掉鞋子光着脚在林中砍笤帚。从我们村子里向东望去,进入视野的有一座圆锥形的山峰,叫大堆子。从村子到大堆子有两条山路:一条是经鸡茨坪村子过上垭口,再经滚死牛坡,穿过老黑林,路下边有一溏泉水叫灯盏水,是上山人饮水的唯一水源;另一条是从小花园岭岗直上,经段家坟到大堆子。这条路很陡,坡度有六七十度,砍篾子时人们一般不走这条路,砍压条(竹子)时,一些人为了节省时间,才走此路,我们砍笤帚时,由于孩子时身子灵巧,又图路近一些,就走这条直路。

  到段家坟时,陡坡已经走完,进入大堆子的大草坝。段家坟是家住县城的姓段人家的坟,大概是受到“有儿埋在高山顶,无儿埋在大河边”的影响,将祖坟埋在了这里,是在苍山西坡埋得最高的坟了。据村里的老人说:解放前段家来上坟时,要用三天的时间,第一天到鸡茨坪村里过夜,第二天上坟,第三天才返回家。时过境迁,到我们上苍山砍笤帚的年代,已经没有人到这么远的山上上坟了。

  站在段家坟山上回头望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看到西边的十多座山峦,层层叠叠,连绵起伏,对“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有了直观形象的理解。坟背靠大堆子,面向漾濞坝子,左右各有一座圆形的小山包,符合风水学中的“左青龙,右白虎”之说,视野十分开阔,是极佳的风水宝地。前边的山林中是水竹与高节竹混交林,有一沟山泉水哗哗流淌,是上山干活人的喝水之处。每当我们到大堆子路过这里,都要在这里喝水。大堆子的顶端叫插旗子堆,据说是在文革时,有人将红旗插在这里。这是点苍山西面第一层山的最高峰,海拔已有三千五百多米。站在峰顶极目远望,天高地旷,无限风光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从山梁往东走,就到了打雀山垭口,再往上走就到七个炕架,炕架是前人烘烤竹篾搭建的木架。小时候母亲就对我说起她还随外公到这里砍过篾子。大堆子山脉是苍山西坡的主山脉,东接苍山最高峰——马龙峰,向西延伸至漾濞江,山脉将苍山西坡分隔成两大部分:南边形成石门关的天然大峡谷,北边是岩桥大深谷。这一带是苍山地势最为险峻的地段,山梁上的路可翻越苍山到达大理,就是当年忽必烈率蒙古铁骑攻取大理国时走过的山路,成了苍山古道。

  打雀山垭口是山梁上的一个谷口,相传一年中有几天,苍山上所有的鸟雀都从此过路,只要手拿一根树枝一摇,便能使打落的鸟堆积如山,鸟过之后便是成群结队的虎豹过路,这里是我从童年到成年经常砍竹子的地方。山风特别大,每到下午,狂风呼呼作响,吹到身上寒冷刺骨。树木有杂栗树林、高山杜鹃与山竹林,林间有龙胆草、柴胡、刺参、重楼、羌活、草乌、珠子参等众多的野生药材,还有一种茎枝顺地爬行、果实鲜红、形似黄泡(覆盆子)的被当地人叫“地黄泡”的野果。

  砍回家的竹尖枝要扎成小把,先是将竹枝分成三把,根端用一个篾圈套住,再用篾子在有竹枝的部位扎一道,就成了一把能扫地的笤帚。到每年的二月十九街,村里人就会到县城卖笤帚,一把能卖到一角五分到两角五分钱。一天能砍到三四十把笤帚,绑扎也要一天的时间。扎笤帚时修下来的竹枝,可扎成一尺多长的小笤帚,是用来刷洗锅的工具,叫“洗锅笤帚”。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祥云飞机场的人来村里订购笤帚,于是生产队就组织社员上苍山砍笤帚,人们称这种笤帚为“飞机笤帚”,长达六尺,一把能卖六角钱,村里的人便纷纷上苍山砍笤帚,孩子们也就跟随大人上山。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到了插旗子堆,见到林中的积雪,就用刀子撬起几块,放上红糖吃了起来,全身有了冰凉的感觉。当时还很天真幼稚,尝试过将雪块带回家,但没有成功。

  砍笤帚时,先是将竹子砍倒,修去中部的枝桠,留下上部的枝桠,再捆扎成小捆,最后绑成一大捆,插一根木棒,尖端着地拖着走。十几个人拖着笤帚走在山路上,弄得尘土飞扬,回到家里已是满身土灰。在砍笤帚时,顺路就将扎笤帚用的篾子砍回来,用时就方便了。取十一二根竹子,修去多余的枝,绑四道扎成一把笤帚,交给队上,按把数记给工分。拖着一捆笤帚走山路,要比拖一捆篾子轻松一些,人们也乐意砍笤帚,村里的男人大都上苍山砍过这种笤帚。

  上垭口路边的山坡上有成林成遍的映山红树林,春天花开后,成群的蜜蜂在树丛中飞来飞去,忙着采蜜,很是热闹。每当我们拖着笤帚路过这里,就会扔下笤帚捆,一群孩子爬坡到树上,用一根空心草吸食红花芯上的蜜汁,这种花蜜甜中略酸,很好吃,如果时间充足,可吃个足饱,在那个饥饿和严重缺糖的年代,算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了。

  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土地承包后,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村里人不砍笤帚卖了。现在一把笤帚已卖到两三块钱,在街上还能看到有人卖笤帚,是苍山脚下两个村(美翕、石钟)的村民。我上苍山采药时,有时会到以前我们砍过笤帚的地方,看到雪竹至今仍未恢复生长起来,放山的牛羊常年在林中活动,采食竹叶,使竹子受到了损害。被砍去尖枝的竹子在林中艰难地生长,我的心里有了一种难言的滋味。在感激雪竹对人们的帮助之情时,又为竹子的命运鸣不平,也感叹起人生、命运的无奈来。
           二0一0年六月六日夜
[ 本帖最后由 苏忠伟 于 2010-6-8 12: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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