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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远山牛影

2023-10-13抒情散文李杰
十来岁时候,很多个不用上学的日子,都要到山里放牛。家里养的是一头水牛,牛角又粗又长,牛蹄子每个都有小坛子一般大,非常健壮,是座肉山般的大家伙。依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不能轻……

十来岁时候,很多个不用上学的日子,都要到山里放牛。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家里养的是一头水牛,牛角又粗又长,牛蹄子每个都有小坛子一般大,非常健壮,是座肉山般的大家伙。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依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不能轻易给物事取名,一旦取了,就得管生管死、善始善终,这头水牛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等到它年老力乏,还得卖掉换钱,于是就没有取名。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时的水牛,很有力量,耙田的时候,爷爷站在耙犁上,这可是难得的玩乐机会,赶紧叫上要好的玩伴,一人抱住爷爷的一条腿坐着,耙犁被水牛拖得飞快,田里浑浊的泥水急速的分开、溅起,很有乘风破浪的感觉。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水牛平时劳苦功高,因此一到农闲,就放它到山里随牛所欲的窜一窜,吃些鲜草嫩叶以作犒劳。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村里其它有牛的人家,往往是一样的想法,也都会在这个时候放自家的牛上山,于是,这也等同于牛们的一次集体出游。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为让牛们能够充分缓解劳乏,这样放牛一放就是一整天,时间长,但并不需要花什么精力,看护牛的活计,就都让各家算不上劳力的小孩来做。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放牛要早起,天还没亮,就要把牛从圈里牵出来,赶第一波露水草。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干农活的时候,一出圈,就给牛喂料喂水,水牛知道要出大力,就埋头吃喝;上山放牛,什么也不喂,水牛明白是放松的一天,精神往往亢奋,一向低俯的牛头就挺昂起来,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悠长的叫声。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时节,山乡的天气刚刚好,蚊子还没泛起,跳蚤的咬口也没开,正是最适合睡觉,却被叫起来上山放牛,心里是非常不乐意的。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睡眼朦胧的背上家里提前准备的袋子,是那种最为常见的化肥袋,里面一层透明塑料,外面一层编织袋,装着米、盐巴、辣椒面和火柴,条件好点的人家,还会放一块小小的边角腊肉;腰间挂一把用粽叶壳包裹上的柴刀。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出发时,早饭直接塞到手里,一个拳头大的白米饭团,没有什么配菜佐料,就是白米饭捏紧后浇上些酱油。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把本用来牵水牛的牵牛绳拴在腰上,迷迷糊糊的一边咬吃饭团一边走,水牛知道上山的路,就在前面,拽拉人往山上去。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出村到上山道,村里的其它牛都汇拢过来,无一例外的在牛后,都有一个牵牛绳拴在腰间的小孩。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天上有星,树梢有月,四周擦黑,逐渐适应后,就能依稀看清崎岖不平的路,以及巨兽一般蛰伏在前方的山,从山上下来的雾气,被风一带,裹住身体,就让人不由得打几个冷颤。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昏昏沉沉的精神就一下抖擞起来,不用特别留意,就能听到密密麻麻的虫子叫,突然冒出一两声的夜猫子叫,还有草丛树叶间,猛的有什么东西窜过,响起的哗啦啦声音。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到山脚,是一片林场用来育苗的空旷地,树苗长得稍高就会被移栽到山上,所以放眼看去,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树苗,而是一片的草地。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育树苗,就不能让太硬的草长在这,都是一些柔柔的软草,顾不上结满的露水,一屁股坐下去,就好像坐到一块厚实的垫子上。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出来放牛的时候,家里会千叮咛万嘱咐,牛进山前,一定要把牵牛绳从牛鼻结上解下来,这时图省事,三下五除二的把整条绳缠绕到牛角上,就任凭水牛自由进山去。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解下来背着的袋子往地上一铺,倒上去舒舒服服的就补上一个回笼觉。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山林早晨的空气是最清新的,这样躺到草地上,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睡起来真是要多美气就有多美气。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觉睡到天亮,太阳升得老高,身下往往已洇湿一片,倒也不用在意,从草地上爬起来,在山风中一展,很快就干了。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牛们都进入山林,看不见踪影。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小孩们却并不慌乱,背上袋子,把柴刀挂在腰间,带着一个并不太挂心的找牛目的,开始一整天的山间漫游。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进山林前,走过青草地,顺手采些茅草尖,剥开包在外面的草皮,里面裹着软塌塌一条毛毛虫般的草芯,吃起来很清甜,还可以让牙齿变得干净。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草间有小手指头大小的鲜红蛇莓,看起来让人十分垂涎,是家里老人叮嘱不能吃的东西,因为蛇爱吃,会留蛇毒在上面,要是吃了,身体里的骨头就被融掉。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小孩们却不甘心放过这样的美味,趴在地上仔细的选找,如果发现被咬过的或者表面有黏液的就敬而远之,没什么异常的则都摘在手中,凑足一捧后,都塞进嘴里,咀嚼后用舌头挤压,吃下滋味回甘的汁水,吐出软软一团红泥状的渣。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样的吃法,让人相信这一定是蛇的食物,因为曾看到过一条游进鸡窝的蛇,咽下鸡蛋后,吃掉蛋汁,也吐出一团蛋壳碎屑。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进到山林里,阳光从高高的林木枝叶间照下来,这是一个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经过时,不小心碰掉一块枯干的树皮,激起些细微的尘埃就飘到阳光里,立时就可以看到一条条长长的光柱,交错的出现在眼前。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间勉强能行的山道,是用一些不规则的石头铺成,崎岖不平的表面非常光滑,有些靠边的石头上会有很明显的一个个圆形凹坑,那是手杖戳出来的,以往时候,行走在这条山道上背负重物的人,手里都带着一根手杖,缓口气暂时休息,就用手杖顶住重物,靠在路边。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找牛的小孩们,见到这些凹坑,就掏出玻璃弹珠,比试看谁先弹进去。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山林里不见任何牛的痕迹,阳光包裹的山林,如同一块凝结的琥珀。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勉强能行的山道边,长满尖刺的矮树丛上,生长着暗红色很嫩的甜刺苔,小心的折下来,撕掉外面带刺的皮,里面翠绿半透明的,吃起来是微微发涩的甘甜。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闭上双眼,用手捂住耳朵,专心嗅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跟着香味摸索走过去,到甜味最浓郁处,睁开眼,能看到满树金黄色的山枇杷。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争先恐后的都爬到树上,摘下满怀的山枇杷,躺在枝丫上,晃动着悬空的双脚,一颗颗的塞进嘴里,脆中带软,酸中带甜,吐出一颗颗枇杷核,噼噼啪啪落到地上,仿佛下了一场稀稀疏疏的冰雹子。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屏住呼吸,捏住鼻子,竖起耳朵,听到一两声轻微的爆响,顺着寻过去,能看到好些紫红色的八月炸挂在树上,一个个都鼓胀饱满,没有阳光照它,也没有风雨吹淋它,它就静静的悬在那,冷不丁的外皮就爆裂开,露出里面满是黑籽的雪白果肉。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沿着一条条藤,把那些诱人的八月炸弄下来,就着裂开的外皮,两边一掰,吃到里面果肉,软糯清甜。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山林间在这个季节,有太多可以填进肚子里的东西,眼睛随便一瞟,都能发现,鼻子随便一闻,都是诱人的味道,耳朵随便一听,轻易就能察觉各种林间吃食发出的声响。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只用就那么在山林间漫走,很快就能塞个肚滚圆。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边吃着一边打闹,浑身发热,嘴里又干,遇到一处山涧小溪,就都扑过去,先是用手拨开水面的青苔浮萍,掬水连喝几捧,还不过瘾,干脆把头脸伸进水里,张合着嘴一通狠喝。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清澈的水下,一些受惊的小鱼,躲在水底的石块间,也张合着嘴,和人对视着,伸手想要将它抓住,小鱼迅速一窜,就逃到更深处。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赶紧追过去,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就那么扎进水里。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他喝饱水的小孩,纷纷跟上,一番扑腾,水没有浑浊,但剧烈的晃动起来,也再看不清水下的鱼。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进到水里的人,自然而然的打起水仗来,一开始还是不分阵营的胡乱用手泼水,逐渐就分为两边开始对战,过上一会,发现身上湿透的衣服实在碍事,就都脱得赤条条的,把那些衣裤拧干,挂到两边的树上。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么一停顿,浑然失去再打水仗的兴头,山林间塞得满肚的吃食,并不顶饿,经过这么一番闹腾,饿意上来,透过林间缝隙看日头已经西斜,也到吃正食的时候。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丝不挂的小孩们,简单分工一下,就各自忙活起来。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的带着柴刀到林间砍下几段竹子拖过来,一截截砍断,一端留着完好的竹节,一端完全砍开,用长长的草扎成一束,挨个清洗干净,往里面倒进带来的米,一番淘洗;有的搬些石块,垒成一圈,在里面放些枯枝败叶生起火来。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从山涧小溪里摸出的小鱼、小虾、螃蟹;从山林间采到的嫩苔、蘑菇、木耳;从树上摘到的果子,掏到的鸟蛋……还有宝贝一般分割成小块的边角腊肉,都一股脑的放进有米的竹筒里,加进些盐巴辣椒,最后用树叶合成紧紧一团,把开口一端塞进,都放到火上烧烤。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过不多大会,一股股的香味窜出来,围在火边翻动竹筒的小孩们,都会忍不住吞咽馋涎,巴巴的盯着,这时不再理会身边的山色林光,不再理会鸟叫虫鸣,眼里都只有那一截火上竹筒。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等火渐渐消,竹筒外面被烧得焦黑,不再从塞树叶的一端冒出浓浓的热水汽,就熟了。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迫不及待的抽出竹筒,都等不及放凉,拔掉树叶,用柴刀将竹筒一劈两半,里面热腾腾的竹筒饭就呈现出来,白白的米间,夹杂着发白的鱼、红色的小虾、小螃蟹,黑色的木耳和褐色的蘑菇,都散发着各自的诱人香味。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用手抠下一块,烫得忍不住叫起来,同时不住对着吹冷气,稍微不那么热,就放进嘴里,十分满意的吃起来。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也不知道是放的东西有问题,还是一边吃一边就那么喝身边的溪水,大多数时候,吃完不久,舒服一阵,往往就会有些跑肚。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挂在树上的衣裤都已干,取下来穿上。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揉肚子,遇到一两块光洁的青石,被透过林间照下来的阳光晒透,上面往往会停着几条尾巴很长的四脚蛇,察觉人靠近,就迅速的甩动着尾巴溜进旁边的草丛里。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趴到晒得烫热的石上,让肚子紧贴着,就那么温温热热的睡上一会,跑肚就完全好了。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阳光变弱,林间涌动起一股股微风,草叶、树叶都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到了该是牵牛回家的时候。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四下依旧不见牛的踪迹。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找一棵高大的树,爬到树梢上,远远眺看一圈,还是没见,就朝着各个方向都啸叫上几嗓子,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远远的山间,有一些耸动的灰影,回应着缓慢悠长的哞哞声。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朝着那远山的牛影而去,会见到一些牛粪,如果发现牛粪表面一层已经干硬,那是几天前牛拉的,把牛粪拨开,会看到下面有一个小洞,挨个上前往里面撒尿,不多时,从里面就会钻出一只屎壳郎。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如果牛粪表面还新鲜,摸着还热,那么牛就在不远处。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些牛性子比较活泛,绕在牛角上的牵牛绳不知怎么掉下来,缠绕在枝丫或树丛上,不能走脱,被困好一会,一见人,就瞪大一双汪汪的牛眼睛看着你,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事实上,它们却是最不老实和调皮的。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找到所有的牛后,身处的地方已离开熟悉的区域很远,来时的原路肯定认不到,也就不再管方向,骑到牛背上,只是向下走。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到山脚后,再确定家所在的位置。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时天都黑下来,月色很亮,银子般的光芒到处流淌,路依然清晰,从树下过时,摘一片叶子放在嘴边一吹,悠长的声音,一下就带动起来好些难以形容的嘶鸣;一些绿色的小光点在四周闪烁,那是缓慢飘飞的萤火虫。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大水库挡在前面,也不再想着往下去找能过去的路。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而是直接把双腿盘起,稳坐在牛背上,让牛从水里游过去。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水库的水面很平静,倒映下满天璀璨星辰,坐在牛背上,仿佛是在夜空中飘飞而行。伸手捞起一掌心的水,本想着只会捞起一两颗,放到眼前一看,里面有的,是满满的一片,根本数不清。cqD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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