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夜话
夜深了，东边的母狗应着西边的公狗断断续续地吠着，墙角的昆虫也窸窸窣窣地凑着热闹。
没有一点风，璀璨的群星围绕着皓白的月牙儿，一起洒下银白色的冷光。
从胡同深处的某户人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透过纸糊的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幽暗的煤油灯下，屋内尚未静止下来的两个人影。
“他爹，要不我们自个儿做些营生吧。老这样下去也不行。”
“我寻思在城里赚的这些辛苦钱，实在是不够生计。娃儿们大了上学要用钱，老家也要寄钱回去了，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娘照顾自己都费劲儿。”
她端来早就预备好的热水和毛巾，拍了拍男人身上的灰，褪下了他打满补丁的上衣和千疮万孔的白色褂子。
“我们要不租个铺子卖杂货吧？听三嫂说咱村的王老二家都用水泥盖起新房了，好像是在A镇卖些吃的用的穿的杂货，那么一倒腾就能挣不少，不费劲还省心，现把现的营生。”她把毛巾上的水拧了半干，轻轻地放在男人被勒的紫红色渗着血丝的肩膀，又用另外一块毛巾给他擦拭着上身。
“要不做些别的也好，老是这样卖苦力总有一天身体要垮的。你垮了，咱家的天就塌了。”她又用铁壶往盆里添了些热水，取下肩膀上的毛巾放在热水中热了热，又敷在了男人红肿的肩膀。
“他爹，真不行我们回乡下去罢！在爹娘身边也好有个照应，孩子的话就让他们寄宿学校。咱们种了庄稼卖了也能换钱。咱这常年在外的，家里的田也荒了，钱也没落着几个，过的人不人，鬼不鬼。你说咱们图了个啥呢？在家的时候娘常跟我念叨，在外面要照顾好你男人，男人就是家里的天，天塌了就甚么也没有了。你这每天天还没亮就出去，夜深了娃儿们都快睡醒了才回来。我这心里呐！…… 钱哪里能赚的完，有钱也好，没钱也罢，一家人能健健康康的在一起不就挺好的么。”女人湿润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帮男人擦干了黑红的身子，帮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男人没有转过头去看，只是嘴角动了动，似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我去给你端饭，趁热吃了早些歇息，赶明儿还要起大早。”
女人把饭给他端到炕头，便进了里屋给正在哼哼唧唧的老幺喂了奶，又换了尿布。
男人狼吞虎咽后把碗放在炕头的火炉边，吹熄昏暗的煤油灯，躺下便沉沉的睡死了过去。
不知是谁家挨千刀的公鸡，已经开始低沉地酝酿着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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