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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徐家埠下话石柴

2023-10-07抒情散文雪夜彭城
我儿时听说过徐家埠,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常与之相混淆的是永修县的涂家埠,这个我记得是篾匠和木匠讨生活的地方。曾有的岁月里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有雷阵雨”,乡民就抱怨:老……

我儿时听说过徐家埠,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常与之相混淆的是永修县的涂家埠,这个我记得是篾匠和木匠讨生活的地方。曾有的岁月里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有雷阵雨”,乡民就抱怨:老是“徐埠”地区有雨,我们这里死干,天是徐埠人的亲爹。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徐埠永远都不干,当然是好地方。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徐埠,就是徐家埠,并非只有雷阵雨。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文献载,元末或是明初,鄱阳县凰岗村有个姓徐的男人躲避战乱(说躲避战乱,就该是元末)来到都昌某个十字路。这人实在太能干事,眨眼就赚了大钱,有了“八铺三行”的世景,带动别家产业,成了很不错的商埠,徐家占了“埠下半边街”。这地方有了地名叫徐家埠。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埠,就是有码头的集镇,这是说,徐家埠就是个码头街。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码头,是靠船的地方。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当初那人看重这里,就是因着非常好的地理,东有景德镇,北有江州府,船可西入新庙(水道)到鄱阳(湖)去扬州、南康、豫章、饶州。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徐家埠到底有多大的繁华?如今谁知道呀。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十个当铺桐油香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十个作坊夜灯长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十里街里珍珠雨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十里桅杆插弯港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当然是好大的架势,老早的扬州也不过如此吧?当铺的作用并非只为酒鬼当衣沽酒,当珠宝,当古玩,当刀枪,当然也当春衣也当床,其实是“金融机构”,不乏生意人,缺少周转金,一时心急,就去当铺。客户自无欺,当铺信誉好。确实有生意人趁跌价时用当金进了棉纱、香油、桐油、瓷器,转身船进鄱阳湖走豫章、饶州、下江卖了,得了好几分红利,再赎回当物,有了本钱,不再进当铺,成了发达的生意人。说起来有后港的徐麻子、蔡家岭的李四拐还有石柴里的石老三,都当过先祖传下的宝物,都没有败家当,后来都发好大的财。更多是以多当少,些许钱做不得大事,老做当春衣的主顾,有些命薄的拿到钱让身进酒肆,唱了半个时辰“八匹马呀,五虎手呀,七里桥呀”的傻歌就赌,之后再吼马呀虎呀桥呀的资格都没有。人家当铺是稳赚的,十个大当铺,当然好大的世界,那不等于今日某条街上有十个不同来路的银行?那一句夜唱,道出徐埠多少虚虚实实的福贵烟云。“十里桅杆”原是有道理的,河道很窄,要留出行船的水道,自然泊船就只能两边单排,后到的船靠不了码头,就只能延绵十里,靠着河岸泊了。说街长十里不知道夸张不夸张,这边往北去,到阳春楼看一折《打龙袍》,再往东过徐埠桥,到吴驼背伞铺去补伞,之后到南市买副猪下水,兜个圈回来,卖布的徐宝萱一个昼头的生意就没了却是真的。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又说: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买不尽的埠下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装不完的吴城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吴城是永修县在鄱阳湖上的一座老镇,从古至今都有因着码头而生发的繁华,把“埠下”(徐家埠)和吴城并着说鄱阳湖上重镇之最,一个是“买不尽”,言其地物产、商业兴盛无比,一个是“装不完”,特说其航运、仓储业发达至极。这徐家埠,还有个别号叫“小南京”,那意思吧,南京有啥埠下也有啥,跑下江的船民知道大码头南京的繁华,以大地方赞小地方,可见这小地方真是风光无限。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说具体点,南北杂货店有百五十家,光是棉花行就有五家,油榨坊七家,都是大场面,就说油榨坊,一家好几坊,榨撞二三四呢。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商贾云集,歇店过百。虽无四星五星的说头,倒也高中低档,各有品级。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治北东六十里。水通左蠡,木行较夥,商贾如林,此北境市之盛者”(同治版《都昌县志》)。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哦,都下一镇,不在县城。小地方,大气候。一定要找出其跟城的关联,就是早先的都昌城在洞门王市,紧挨着徐家埠。问题那时候没有徐埠镇呀,有徐埠镇的时候那里又没有县治,县治在洞门王市那地存在一百五十多年后一夜远走,只留下一个小村。要说,这真是非常巧怪的事,一百几十年的县城,光是屋子就有好多的气场,不说雕栋画梁,埋在地里的红石磉磴那也是数不胜数的啊,怎么就无影无踪呢。沧海,桑田,叹。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人杰地灵,好似单说徐家人厉害。徐家人当然不错,如今光是徐埠镇就有十多个徐姓村庄,针尖上翻跟斗的能人还真不少,古人不说,今时走出的作家、书家、画家、教育家、买卖家(老板啦)……多得很。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瞧这说的,好似徐埠镇的风光全是徐家人的。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当然不是。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徐家商人去的时候,那里就有了很多的别姓人,最多的是石姓。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姓人,在那里住了一千三百多年,才看到徐家汉子踩着东风来。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桂阳县令石仲先,生年不详,“三〇”卒,实实在在的“三〇”,前面裸着,不带“一九”。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谱载,“三〇”年仲先秩满归河南舟遇武陵蛮相单程部众打劫,仲先奋勇抗敌,掩护家人逃生,寡不敌众被害。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武陵蛮”是汉时民间对沅陵一带彝族为主的少数民族人的统称,建武时最核心的人物叫相单程,一呼百应,惯行江湖,被彝族人尊为“精元”(首领),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四七年)造反,有过几万人的部属。朝廷反复派人征讨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在赢仗的情况下被朝廷的督军骗杀了。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谱载“赁舟行湖中”,该湖应是彭蠡泽,彼时尚未有鄱阳湖,彭蠡泽合东来饶河、南来赣江、抚河数水,自是气候不小。从此处进长江,多走下江去扬州繁华地段,去河南走下江当然有些绕,但,古时车、马远不及舟行便利,尽量选择走水路是正常的。今人不知相单程何人,有疑“单程两寇(误解单程为“单、程”两姓)是王莽部属”的文字,这当然不可能,王莽在“二三”年就死了。做了七年的鬼,哪里还能有什么部众?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汉朝的家族信息能保存在家谱里,还打上了非常明显的时代印记。非常难得、珍贵。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虽然石仲先遇难的时间比相单程造反要早十七年,真伪难免让人疑惑,但相单程这个名字编不来,武陵蛮这个名词造不像,光武年间的事,无法虚构。或许是相单程造反前十七年已有打劫官员的行径,也或许“三〇”年有误。石仲先为桂阳令,路过沅陵,遭遇了“反政府武装”的相氏部属应该是真的。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白云千载过眼,难免恍惚。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石姓人,在光武年间来到鄡阳县西北边界上定居,逃难人上山看到“韩田庙”,把那地方叫韩田。汪国山先生考得,此处韩田,原是西汉开国功臣韩信的封地。就是说,两百多年前有人开发,石家人并非原始开发者。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仲先的曾孙石振迁到枣树墩居住,后人造巨塘,上下两截,皆近百亩,叫白水塘。这白水塘也是我幼年多听人说的地方,很多年不知所以,原来那里好大两口塘,常年水清不浑,故名“白水”,又说石振喜其泉源,拆“泉”为“白水”,自号“白水翁”,塘为“白水塘”。“白水塘”代替了“枣树墩”。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白水塘就是石柴村,石柴是石仲先的三十七世孙。就是说,一千多年后石家裔孙的名字取代了白水塘的名字,但白水塘有单独的传奇延绵至今。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柴村的最典型意义在于“早”。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关注石柴之古的徐红生先生论:德安县有“义门陈”,始于唐开元十九年,抚州市乐安县有流坑,始于五代南唐升元年间,如此古村已属凤毛麟角,石柴更比两者早出千年之上,其古的程度到了何等田地!确实,都昌地面,宋朝即有的村也寥寥无几。那些以“家”命名的村,多数是明朝以一户的方式填入的。而这个石柴(白水塘),存在了一千九百多年,委实传奇。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柴人说:一人生两子,十世有千烟。说平均一对夫妻养成两个儿子的话,到第十代有千多户。古人以炊烟计户,不管辩者怎么论分家与否(跟税赋、徭役、兵役的征收相关),以一柱炊烟计一户的原则是便捷、准确的,都昌至今有“分家随烟”的成语。石柴人这是强调,虽然石柴始终是个小村,但石家人的后裔是非常多的。这没有问题。十多年前,我在大港山区考察,就看到河床上有灵星的墓,碑上均载墓主为石姓 。今日石姓,确实是都昌旺族,就说离徐埠镇有几十里路之遥的韩婆庄石家,就有人口数千。石家人考证,从韩田、石柴走出去的石姓后裔,遍布五省四十九县。如今,每年都有外省外县人来石柴祭祖,不是虚妄。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家出能人,比如石崇。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世说新语》、《耕桑偶记》有篇章说石崇斗富,种种做派彰显的是石崇挥金如土的气派,据传都昌的金街岭也是缘于这个“腕爷”的显富异想。君子不齿于其为,但这个人确实存在,而且其祖父就是石柴人。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杜牧咏叹石崇的命运: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繁华事散逐香尘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流水无情草自春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日暮东风怨啼鸟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落花犹似堕楼人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曹雪芹也借林黛玉之口感叹: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瓦砾明珠一例抛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何曾石尉重娇娆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都缘顽福前生造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更有同归慰寂寥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有钱人,被好几百年后的诗人惦记,甚至入了千几百年后的文豪的梦,并非只是几句感叹了得。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崇斗富,有一大闪光之处。此人富可敌国,财富也都干干净净,和贪腐不搭界,也没有奸商的丑恶行径,正因为此,他才那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一撒万金。他的张扬,显示了光明磊落的自信:俺钱多如此,皆合法所得,四海之内,无人害俺(到底还是被人害了)!一个人,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奋,做到天花板级的“资本家”,着实不易,着实可赞。国家,就该有多一些的诚实、善良、守法,能办大善事,为国分忧的富人。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家久远的历史,着实沉淀了自己的文化。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三王”之说。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除了“财王”石崇,还有“力王”德辉,“法王”仕凯。轻担巨石,呼风唤雨之类,无非石姓人对先祖的尊崇和幻想。离奇古怪的故事也都来自世世代代的石姓人对生活的追求和热爱,也是有文化意义的。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当然,石柴人的传奇,并不是少数能人创造的,而是世世代代相同血脉的石家人创造的。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柴人有“不交买路钱”的习俗。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九州民俗,人亡故行葬礼要一路撒纸钱买路,新人婚礼亦然,就是对各路神明(鬼魅)送礼,请求冥界诸灵高抬贵手。但石柴人红、黑喜事公然不撒纸钱。谚云: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此白水,彼韩田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柴人开来石柴人垦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何需留下买路钱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何等的勇敢,何等的自信,何等的气概!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涂家埠和石柴是怎样的关系?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柴人,创造了一个两千年一统的生存传奇,也创造了不俗的文明,因为有了石柴人漫长岁月里的财富和精神积累,才引领了徐埠先人的星星之火。当然,不止石,不止徐,百家姓上许多人,在那片土地上,沐风栉雨,从古到今,赚得风流无数。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地上一盏灯,天上一颗星,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徐家埠,石柴里,都昌县上百家姓;是灯盏,是星星。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哎呀嘞——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石头花子(杜鹃)么艳艳开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哥带妹子看花寨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过徐埠桥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眨眼到石柴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dyS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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