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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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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抒情散文程莫深
1林,终于弄到了有家难回的地步。林,家住郊外。地方不大,也就20平米,以前是家店铺。林和雨结婚的时候,作为木匠的岳父,采用上等的木料,亲手为他们一凿一斧地制作了一件主家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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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终于弄到了有家难回的地步。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家住郊外。地方不大,也就20平米,以前是家店铺。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和雨结婚的时候,作为木匠的岳父,采用上等的木料,亲手为他们一凿一斧地制作了一件主家具后,就一病不起,直接进了小盒子。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后来,林和雨几经周折,弄到了这间20平米多年失修的破房,两人当了几天泥瓦匠,经历了抬进抬出的多次折腾,才将大立柜等几件必用的家俱塞了进去。显得十分狭小和拥挤。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那辆上下班非用不可的自行车,不得不用铁链锁在门外。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最可悲的是,婚前定做的一副席梦思床,因无地自容,竟被开除家籍,放在了一个与家没任何关系的地方——林所在厂子里的库房,残遭冷落。这是雨绝对不答应的。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床是夫妻的象征,更是家的象征。它是睡眠和做爱必备的空间。为了这张床,林和雨吐了不少的口水,互不相让。雨提出将书柜取缔,林提出将梳妆台取缔。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在家里的空间,是与写字台、书柜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而雨不同,抹口红,描眉,擦粉这一系列工序都必须在梳妆台前有条不紊地完成。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眼看婚期一天天逼近,雨无奈,请来了母亲。林知道,雨搬来了救兵。林只好投降。但想到书柜将由此被搞到另一个与他不相干的地方,不免惆怅,但还是任凭雨将书柜的书掏空,堆在写字台上,以致堆成了一座小山。腾出的书柜很快就被两个收破烂的用三轮车清理走了。席梦思因此获救。而林却因此闷闷不乐。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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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二年,雨给林下了道圣旨,要他赶做套现代组合式家俱。那年月,这玩艺儿风靡。这是作为具有模特般魔鬼身材的雨,以性感漂亮要挟男人的资本。她可以整天拉个吊死鬼脸,不与林说一句话,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总之,林要想动她,门都没有。林压住恼怒,也不理睬她。可后来,两人为组合式家俱,竟然动了手。林的手长,给雨给了两个好看的嘴巴,恰巧让雨的母亲一双老眼从门缝里捕捉到了。林的手变得多余,当着雨的母亲,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呆板地停在了胸前。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雨的母亲像头母狮怒吼过来,来呀,有本事也给老娘两巴掌。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自知理亏,便不吱声。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季节变了。秋天来了。一套崭新的组合式家俱占居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而那件大立柜仍然屹立在家的主要位置。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空间的竞争,仍然占居着林与雨的主要生活。组合家俱的入户,大大方便了雨的美容,她只需要坐在一把椅子上,就可通过组合家俱自带的梳妆台完成一日多次的换装和梳理。在雨自告奋勇地廉价处理旧梳妆台的同时,林的写字台也被雨列入了重点清理对象。原因很简单,组合式家俱优点多多,兼有写字台功能。但林没有答应。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吃了几天不冷不热的饭,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身体出了毛病,神思恍惚,日见其瘦。满脑子都被0.25平米的写字台占居着。这张写字台伴随着他点灯熬油,设计过一张张技术图纸,进而填补了厂里的多项空白。没有它,也就没有林。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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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暑天,林和雨有了个孩子。更觉房子的狭小和挤压。一天,雨和孩子午休,林躺沙发上看书,一回头,突然对眼前的大立柜发生了兴趣。如今组合柜已取代了大立柜,处理大立柜自然比处理写字台更有空间意义。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事被提到了家庭会上。孩子才满月,没有话语权,林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1:1。当然这种推测的灵验率极高。雨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饭碗,深表不满。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亏你想得出。雨说。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最后惊动了林的岳母,亏你还是大学生,知识分子,这话你也想得出来。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当然明白岳母的话外音和潜台词,立柜再不值钱,那也是老头子对他们的一片心啊,如今柜在人走,怎么能说处理就处理呢。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写字台没处理掉,立柜自然也没卖成。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自从有了孩子,林的家庭地位日见其下。林被暂时取消了对床和雨的占有权,从床上被驱逐到了立柜对面的沙发上。患有神经衰弱的林,在夜里具备了多种角色和义务:严防贼人门外撬锁偷车,随时协助雨给孩子换洗尿布,为雨做夜餐。还有,他有有周期性头痛,特别是在夜里无法入睡的时候得自做按摩。按摩一般需要五六分钟,最多不过十分钟。按摩后神经一旦放松,他就莫名其妙地想占有床,进而与雨睡觉。自从孩子的胚芽生在雨肚里的时候,直到现在,他没碰过雨的身子。按理,都是孩子的父亲了,对于性这种问题,应该冷淡了,可林感觉他的性欲正在日益强化,总是将短裤顶得像个小帐篷。有天晚上,厂设计室的同事为庆贺林的一个项目设计通过专家终审,请林出去小饮了几杯。林趁着酒兴隔蚊帐张望,看到了雨几乎裸露的曲线,三下五除二很快摸到床上,压在了雨白嫩的身上。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住林,随后一把将林推下床去:你想干吗,回沙发上去。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一个趔趄从床上下来,脑袋就遭遇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的撞击,一阵眩晕的疼痛刺激全身。他一回头,原来是立柜。立柜稳稳地站立着,而他的脑袋却被搞出一个血包,顺手一摸,闻到了一股血腥。林认为,这是一起严重的性羞辱事件。它所包含的深层内容,只有哲学家知道。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有损尊严和人格的事件再次发生,林要给雨一点记忆,挥拳就向帐内打了进去。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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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脑袋上的血包第二天就成了同事的笑柄。林把一切都咽进肚里。林有委屈,而雨更是想不通,雨不明白她整天劳作,辛辛苦苦地喂养孩子,为什么会换来林的拳头。雨找不出答案来安慰自己,只是搂着孩子委屈地哭了一夜。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脑袋上的伤疤,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林逐渐感到了立柜对于他与日俱增的压迫感。过了些日子,林早上起来在门外看到了被切断的铁链残骸,那辆破自行车已成了贼人获利品——就更加恼恨了。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车子丢了,林变成了“短腿”。每天得6点起床从郊外步行近三里路去赶早班车。一周下来,林迟到了3次,全月奖金被扣了个干净。对林来说,这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每迟到一次,厂里的曝光台就会留下耻辱,而这个黑点至少要完好无损地保存到年底,与评先进和工资升级直接挂勾。林想,苦读四年大学,如今这样被糟踏在雨的手里,整个人精神恍惚,瘦得不像个人样,不免心生悔恨。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以后的日子里,林不再一下班就回家,埋头于写字台那块小空间,而是到处周游。赏夜景,进舞场,看电影。一个从来不会打麻将的人,成了麻迷。每到周末,林总要坐公交车去郊外或是公园转悠。那里,有清澈荡漾的人工河,有撒满月光的小树林,有空旷无边的大自然,有凉爽清新的空气……。在这些赏心悦目的地方,林可以做深呼吸,也可以在地毯一样绵软的绿草坪上打滚儿,想打几个是几个,顺打反打,都由林自己决定,当然,还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从来用不着担心打滚会从沙发上掉下来这样的简单问题,也不会上演被立柜碰击脑袋的惨剧。心情异常好的时候,还可以仰望星空,吼几曲最想唱的歌儿,比如《毛眼眼》、《走西口》之类。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对于林这种夜不守舍的可憎行为,雨是无法理解的。雨企图通过她那双犀利的目光恫吓林,给予警告,不料弄巧成拙,更加剧了林的外出行为。林的岳母也因此对林愤愤起来,质问过林,林尴尬地笑笑,没事,闷得慌,就是出去走走。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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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某一天,云层很密。林值了夜班休息在家,雨抱着孩子到外面溜哒。这个时候,林的上司找上门来,从黑皮包里拿出一份技术革新成果申报表,要林填报。林知道这位对他还算器重的上司对他的关爱,也清楚自己为搞这些革新项目所付出的代价。但林并不在乎,在申报表上未着一字。但林觉得很欣慰。在上司疑惑目光的扫瞄下,林转身到门外支起炉灶,很是利索地收拾了几盘凉菜,取了盘酱牛肉,就坐在沙发上与上司对饮上了。林夹起一片薄而大的牛肉,做出一副似乎要用眼光穿透肉片的娴熟动作,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随后在酒杯里经过浸泡,便很利索地放进了嘴里。这种游戏似的吃法令五十开外的上司大开眼界。但林高兴这种吃法。林有足够的闲心悠然地品味与乙醇相容的有机物。林感觉这样可以尽情地释放心底的不快。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半瓶酒下肚的时候,林的眼神突然有点异样,脸上泄出一片红光,手也开始抖动,不听使唤。对于上司的惊愕、疑惑和说话,林视而不见,眼光森严地盯住立柜不再移动。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自从林和雨住进这间房子后,他们很少约同学朋友来过,高大结实的立柜与床的间隔,最多也就钻过一只老鼠,这样狭窄的空间自然是很难容下客人的。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在三两酒下肚之后,压抑了许久的心开始翻动。林请上司帮忙,决意要将这件占据在他心头很久的立柜清除到门外。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立柜很快被清理到了门外比较通风的地方。需要说明的是,在清理这件庞然大物的时候,嵌在立柜上的一块穿衣镜哗啦啦粉碎在了地上,尖利的镜片划破了上司的胳膊,血很快流放出来,浸染了泥泞后干涸的地面。地面有很多深浅不一、大小不等的脚窝子,这是雨天里林和雨的脚们踩出的几何图形,几次险些将雨的高跟拐掉,曾赢来雨的一片骂声。这样的几何地面,对五十开外且两手承受重力的上司来说,显然是种考验。看着上司胳膊上肿得老高的伤痕,林的眼里放出了恶毒的微笑。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上司前脚刚走,林很快就叫来三轮车,将立柜开除了家籍。林感觉出了口恶气。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雨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了,与林大吵了一架,说立柜找不回来,就别想再进这个家。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的岳母来了,捶胸顿足,哭天喊地,指着林的鼻子大骂林是个败家子,卖家贼,说这么结实的家具要处理连声招呼都不打,说卖就卖了。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林不吭声。接下来的日子继续以吵架为主要内容。雨的心里很不畅,岳母的心里更是块疙瘩,母女俩统一思想,统一号令:林必须把立柜找回来,否则就不共戴天,势不两立。可林的心里畅快多了,林偏不找。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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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到了,林在单位里躲避了几天战火,买了些月饼和水果回家与妻孩团聚,还没进门,就遇上那天拉走立柜的两个三轮车夫来索取柜门上的钥匙,雨像头母狮怒吼出来:那是我的立柜,你们给我原搬回来!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两车夫一看凶神恶煞的雨,扭头就跑。雨追赶了一条街,最终无功而返。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后来,林就住进了厂里的单身宿舍,再后来,林接到了雨的电话,雨要与林离婚。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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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空间》,首发于《延河》2010年第10期)64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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