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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年的忧伤

2020-09-24叙事散文飞花落叶
当我敲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感到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忧伤的分子,将我团团罩住,困扰着我使我不安。确切地说,笼罩在我们身边的忧伤并不专属于年,只是因为年的到来,加重了忧伤的程度。都说,有钱无钱,回家过年。而年前,婆母的仙逝,彻底地颠覆了传统意义上
  
  当我敲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感到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忧伤的分子,将我团团罩住,困扰着我使我不安。
  确切地说,笼罩在我们身边的忧伤并不专属于年,只是因为年的到来,加重了忧伤的程度。
  都说,有钱无钱,回家过年。而年前,婆母的仙逝,彻底地颠覆了传统意义上回家过年的祥和与喜庆。没了娘的家,好比是一盘散沙了。
  然而,一盘散沙的家,终是需要有人打理归总的,特别是在娘亲离去的头一个新年,按照安徽桐城习俗,正月初二这一天,亲朋好友上门拜新灵——是真的拜,跪拜新亡的魂灵。
  这一天,作为长子,是需要陪跪的。家里还要大摆宴席,招待前来拜望的亲朋好友。
  往年习惯做甩手掌柜的老公,年前早早回了桐城,大批量地采买宴席所需,为正月初二积极做着准备。老公体谅我,嘱我腊月二十九过去就行,说是担心腊月三十那一天车子紧张。
  惭愧得很,我在桐城一直呆不惯,差不多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结婚二十多年了,每年一到年关就打拉锯战,在哪里过年是战事的导火索和主旋律。而在这样的战事里,永远没有赢家,只有两败俱伤。
  今年特殊,没有半句口舌之争,言行高度一致:到桐城过年。
  没了娘的年,空落得不行。除夕夜,兄弟妯娌们打麻将到半夜,零点钟声敲过,烟花鞭炮燃放过,按理应该休息了,要是娘还活着,肯定会催促我们早点结束。结果,没了娘的管束,不自觉的我们几个,硬是酣战到凌晨四点多。
  除夕夜,注定无眠。
  大年初一,早早起床,全家赶着到小姑子家拜新灵。又是拜新灵!说起来,咱这小姑子好可怜,年前的一个星期之内,痛失两位亲人——一个是娘家的娘,一个是婆家的爹。
  因为除夕夜守岁没有好睡,初一的晚上,大家都嚷着要早睡要补觉。只有我情知不妙,我从来没有早睡的习惯,越是早睡越是睡不着。可是不早睡,我又能做什么?房间里没有电脑电视机,看书是有书看,可是灯光昏暗,视力减退的我,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书上的字。只有大睁着眼睛,默默地想心事——结果,又是一夜到天明。
  初二,天还没有大亮,老公才打开大门,就有邻居来拜了。后来小鱼上水一般,远远近近的亲戚接二连三川流不息地来。我们根本没有吃早饭的时间,连喘口气的时间几乎都没有。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泡茶,用一次性纸杯泡。见人一杯。据说是不喝水不吉利。
  正式的酒席设在中午。来客太多,我自觉地在厨房吃了几个圆子,没有上桌。到了晚上,才吃上饭。
  老公中午陪客喝酒,喝高了。晚上闹着接着喝,遭到兄弟和姑爷们的集体抵触:大家不肯再喝。结果老公不高兴,加上连日辛苦,心中有些怨气,借机发作,口不择言,摆起老大的架子来说教。姑娘姑爷们不好说什么,集体沉默。小叔子当场不服,顶撞起来……
  老娘的遗像挂在墙上。老娘的眼神充满忧伤……
  这是我在桐城的第四夜。原计划,我初五或者初六回江南。桐城文联初四有个活动,我也有幸接到通知。当时我很是高兴地答应届时一定参加,我不仅是桐城的媳妇,也可以说是桐城的女儿哩,我的外婆家就在桐城。
  然而到了第四夜,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我好像是第一次发现老公有打鼾的习惯,连着四夜鼾声如雷,又像是不辞辛苦地整夜拉着风箱——为什么在江南不是这样呢?
  初三一大早,我推醒老公:我要回去了!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怕我要崩溃了!
  我当然是独自回我江南,就像我独自来到江北。老公在老家的任务才刚刚开始,繁重着哩,那就是拜年,所有的老亲戚以及新亲戚,所有来拜过新灵的亲戚,老公都必须回拜。好在,这些,没有我的参与也能完成。
  推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到安合路搭车。行李箱里装着我婆婆生前亲手栽种收获的糯米——这是最后一次“扫荡”了,即使我婆婆还活着,也没有办法继续栽种任何农作物。因为从这个兔年开始,这个村子以及周边的好多村子,已被圈地。
  俗话说,吃罢年饭,望着田畈。土地被征,我不知道失地农民在过完年之后,眼神儿飘向何方。我婆婆在世时,经常念叨:吃遍五味,盐好;走遍天下,田好。
  很快地,原属于我婆婆的田里,不再生长五谷杂粮,而是竖起摩天大楼和厂矿企业。幸哉,不幸哉!
  心里发虚,脚底轻飘,浑身酸痛,强烈的不适感提醒我这是不是病毒性感冒来袭的前兆哇。
  到安庆大桥头转车,幸好不用久等,那车就发动了。初三的天气格外晴好,阳光一抓一大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拉下窗帘,打算闭眼养神,迫切巴望着打一会儿盹才好,最起码打盹的时候应该感觉不到不适。
  车在大桥上疾驰。我偶尔睁一下眯缝着的眼,巨型的斜拉钢索从我眼前掠过。谢天谢地,桥还没有过完,我就迷糊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过了大渡口的地盘。撩开遮光的窗帘,扑面而来的是我江南大片热土。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奇怪的感觉发生了——仿佛有一双神奇的手,轻轻地摘取了压在我身上的不明覆盖物,甚至包括萦绕在我内心的淡淡的忧伤情绪,也一同不见了!
  天朗气清。神清气爽!先前所有的不适感不翼而飞!
  年还没有过完哩,年的忧伤当真就自然而然地消逝了么?
  肯定没有这么乐观。
  初三回来当夜,我很是小心地不敢过多思索,特别害怕持续四夜的失眠会成为一种习惯。打开网络,看了留言,看了信箱,没有立即回复,让自己保持着静默。然后搜索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剧在线观看,一直看到夜里十一点多。
  是夜,睡着了。还好,好睡眠它并没有离开我,只不过是在江南等着我,它没有随我一起到江北。
  这样想着的时候,感觉忧伤又回到我的情绪里来。我很是以桐城为傲的,我是桐城的女儿,也是桐城的媳妇。我的籍贯一栏从来都是填写着桐城。可是,为什么我的睡眠就不能兼容于桐城的夜晚?
  当我敲着这些闲散文字的时候,年的忧伤,或者不属于年的忧伤,统统如水般地漫上来,在我的屏前闪烁。桐城已经没了娘,今后到桐城过年的几率肯定少之又少。所谓过年拉锯战,可以说,从此彻底归于历史。
  过年无战事,我应该高兴才是。
  问题是,我高兴吗?为什么总有淡淡忧伤萦绕于心,且久久挥之不去!
  而这,仅仅是,仅仅是年的忧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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