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亮光让我醒来

　　　　　　　　　　一片亮光让我醒来

　　一群鸟随时间睡了太久。它们没有出门，就遇到了谋害。真正知道它们飞翔之前，我先是看到了尸首。那时，我并不懂得悲伤。那时，我只是一个孩子。

　　树木和麦苗，无可名状地生长。谁知道它们为什么生长呢？反正它们在春天来时，一点点地绿了周围的空间。嗅到它们的味道，看不到究竟怎么生长起来。那些秘密的过程被覆盖着，暗藏着，像一把小刀，在内里制造着另一种真相。我肚子干瘪干瘪的，也知道了那是一种叫“饿”的状态。 　　一切还是混沌之时，我进入了昏沉的生命之中。除了夜晚无可争议的黑之外，白天在我的眼睛里，经常恍惚着。在一个矩形的院子里，我昏睡过好几天。一天中午，我被刺眼的阳光照醒，踉跄着脚步，走进一个很大的木水桶。在水桶的水面上，我看到一颗野草的头颅，然后是我黢黑而消瘦的脸。样子有些狰狞。我把头埋进去，拼命喝水。咕咚咕咚的响声，从身体内传到耳朵里。 　　我终于站在院子里的土地上，看到无数光芒的线条从大树树冠之间集束穿过来。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那一刻，眩晕的美感，显得有些残忍。我一边在树枝和光的交叠中，感受着飞动的细小事物的美感，一边支撑身体的摇摇欲坠。就在那一刻，我倒在了地上。 　　我原本来自一个平原。没有遮拦的四周，田野和低矮的房屋，以及那三角形的尖顶，它们刺入天空。我被护守在土地上的某个角落。虚弱的我想到：“我躺在暗地里，让岁月把我忘记。” 　　我在黑暗中，回忆好多事情。看到青草和麦子的光亮；看到鱼群在月亮下游动；看到田野上的花变成一张少女的脸。也看到他们成长，和我相遇在多年之后，一个明亮的天空下。一如成年之后，在众生喧嚣之下，回忆我的脚步穿过街道的沉寂，我一边缓慢地向前行走，一边用心听着，前面的另一双脚步声。那声音必然是亮光。 　　听到鸟的叫声时，我醒过来。 　　那些鸟的是我的邻居，我们在一个村子里，生活了很多年。不久前，我从鞭炮的响声中，回到了懵懂的少年。在那里，一个稻草搭盖的小屋里，我看到了一片亮光。那片亮光先是穿过并不太密的植物群，落到我的脸上。我从睡梦中醒来。

　　那些光，在后来的回忆中，叫我回家。在外很多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回去。每个周末，坐在窗前，我看着另外一面墙，隐约听着跑过远处街道的车辆声，就有飞回家的冲动。那一会儿，忽然想到，我为什么来到了这个城里？是什么神奇的力量，从原野上把我带走的呢？

　　也许是，从自己手里翻飞着，在河面上打着飞漂的瓦片，是柳条皮筒笛子，吹出的一声优美声响，或者风带过来的田野里的浓郁花香……总之，我猜出是这些奇巧的玩意，作为诱饵，作为另外一种生活的想往，把我带离了乡村。

　　在一片松软的泥土上，睡着时，天空的白云带动着我，飘向远方。这一点，父亲和母亲是不知的。也许奔跑过田间的牛羊，出没在草丛的野兔，还有那一缕耷在枯萎枝条上的光，也是不知的。

　　那堵墙靠近我。移动的速度，和半残的月保持着相同的姿态。那声响，一直在屏息等待，孕育着一场际遇。期间，落叶翻飞，上空的黑云变幻。我等不来一声爆炸，身体里的气息，凝结了一种水滴，久久不肯坠落。

　　等待的人，等得有些心焦，而后在心焦中，疲惫的人，伏在一条木杆上，似睡非睡。，然后，在村庄那条宽阔的路面上，突然响起了“爆炸”。从一个孩子的嘴里发出的稚嫩声音。它们看着一个竖起在地上的鞭炮，捂着自己的耳朵，齐声喊着：“爆炸，爆炸，爆炸——”。

　　 我看到一只猫。为什么一只猫奔跑过去，发出的声音也那么不安？它晶莹的光突然闪过，划过黑暗的缝隙。一个人和一只出没在山野里的动物，呆在不同的地点，都在看着从天空到来的光亮。 　　此候多少年，我看到白天进入黑夜。写在夜晚白纸上的字，神秘地消失。当光亮显现，它们让我看到来自万物的神。在一双明净如水的目光里，我看到过幸福无限悠长的过程。

　　　　　　　　　　　　　　　　 201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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