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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村除夕的祭扫

2020-09-24抒情散文混混
通往墓地的小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衰草密布,泥泞满盖。说是路,其实只是田埂,一条终点是墓地的田埂。田埂两边自然是粮田,墓地在粮田的一角,地势也高出粮田几许,依水而立。记忆里的墓地凄冷又沉重,白草丛生,霜雪覆盖。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都源于我
  通往墓地的小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衰草密布,泥泞满盖。说是路,其实只是田埂,一条终点是墓地的田埂。田埂两边自然是粮田,墓地在粮田的一角,地势也高出粮田几许,依水而立。
  记忆里的墓地凄冷又沉重,白草丛生,霜雪覆盖。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都源于我探访墓地的时间------每年除夕的傍晚。家乡的风俗,活着的人在除夕这天太阳落山后,都要带上纸钱去离世的亲人坟前焚化,说是给去世的人送“守岁钱”,这风俗从远古传承到现在,且还将继续下去。稍有区别的是,烧给先人的“守岁钱”从原来的草纸,渐渐换成了印成纸币模样的冥币,焚化的时间也从太阳落山,提前到午后。
  那一刻,是墓地一年中最热闹的,大家不约而同聚集在荒草土堆里,放着鞭炮,对着坟里的亲人磕头膜拜。偶尔,也会有人在坟前痛哭失声。哭的都是大人,孩子是不会流泪的。相反,在小孩子的心里,每年这天去坟上送“守岁钱”是他们最乐意做的事了,因为可以顺带焚烧坟地的衰草,过一把“纵火”的瘾。于是,坟地里就常常会听到阵阵欢叫,还有噼里啪啦的脆响。沉静寂寞的坟地就有了生机。
  当然,坟地除了除夕这天喧嚣外,其他时间也不全都是寂静的。不仅是墓地总会时常增加新坟,还有单独对先人的各种祭奠,更不用说清明前后各家各户的扫墓了,只是有了祭扫时间的先后,就没有除夕这天的喧闹,更没有了那些孩童的欢笑。
  乡下的墓地是分散的,那些尚在的先人的坟墓在除夕这天大多很难面面俱到,如果遇上雨雪天气,就只能打着雨伞去离家最近的亲人墓地了。记得我十五岁那年除夕,一下午骑自行车奔波了近百里,给我的外公,我两个爷爷送“守岁钱”,一路折腾下来,回到我父母身边天早就黑了,我在霜冻泥泞的乡间小道上摔倒了好几次。后来,父母只让去四十里外的爷爷坟上,再后来,爷爷坟上也不去了。原因是,爷爷的墓地已被压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下面。
  好在,家乡的除夕本就属于先人们的,除了午后的“守岁钱”外,中午在家里也有一场祭奠,我们那里称“烧老祖宗”。这可以算是一年中最隆重的祭奠,且有很多繁琐的讲究。首先将八仙桌搬在大堂中间,桌面中间的木板缝须横对大门,三面放好凳子,摆上烧好的菜,一般四样或六样,其中豆腐和鲫鱼是必须要的,盛上饭,倒上酒,放好筷子,点上烛灯。先在门外偏角烧一小叠纸钱,边烧边说些“请老祖宗回来过年”之类的话。然后,全家表情肃穆依次背对门口朝桌前跪拜,在桌前烧纸钱。那天纸钱烧的都比较多,门口的空气因温度陡然升高总会或多或少的形成旋风,将灰烬卷得满屋飞舞,老人们总会说,那是祖宗边吃边开心的数钱呢。等纸钱彻底焚化,祭奠就算结束了。熄灯搬凳,被老祖宗“吃”过的饭菜会重新送到锅上热一下,纸钱的灰烬会扫去倒在路边。然后,一家人才开始吃年饭。
  我至今不知道祭奠的九双筷子都代表谁,父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一回谈起此事,妻子打趣说,只要明白我们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就足够了,用不着刨根问底。是的,那些消失在时光深处的祖祖辈辈或许仅成了些许空洞的称呼,却不容置疑的承载过生命的延续。我们可以遗忘,但绝不能否认他们真实的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行进在荆棘枯草的墓地里,举步维艰,却没有丝毫的烦躁和不安,跳动的心莫名的冷寂感伤,有种历经沧桑后的淡定与从容,似乎在和逝者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观望云卷云舒,听水起风声,说些有关自己却又不着边际的如烟往事,没有痛苦,也没有欢笑,什么都没有。
  我常想,先人们其实一定如我这样走过,走过磕磕碰碰,走过枯枯荣荣,最后,都走到墓地,常驻下来。开始还有一块石碑。几颗冬青松柏陪伴,渐渐的,又都被良田马路高楼或新的坟墓覆盖,如同我爷爷的墓地,再无从寻觅。
  可是,除夕这天,我们走过来,还要走回去的,毕竟,活着的对这里来说,还是过客。
  还能在墓地做一次过客,还有从墓地归去时的欢声笑语,还能回家再贴一次春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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